集装箱外的皮鞋声越来越近,陆昭的手里紧紧握着防狼喷雾,手指已经放在按钮上。
他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那声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太耳熟了,十年前父亲倒在巷口时,凶手留在现场的录音带里,也是带着这样的尾音。
三组守住南门,二组封死排水渠。黑衣人对着对讲机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陆昭这才发现集装箱缝隙里漏进一道极细的红光——是监控探头的指示灯。
他后背紧紧贴着集装箱,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连集装箱的监控都提前布置好了。
头儿,现在破门吗?另一个声音响起。
不急。黑衣人轻笑,我们得让他多喘几口气。
陆昭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他摸出藏在袖口里的微型窃听器,轻轻贴在集装箱内壁——这是今早沈清硬塞给他的,说办案总用得上。
此刻窃听器的指示灯开始闪烁,敌方通讯频道的杂音里,逐渐清晰的布防信息让他瞳孔微缩:东侧围墙铁网有缺口,留了两个人巡逻。
他迅速在脑海里勾勒出工厂平面图:东侧排水渠连接着市政管道,去年暴雨时他和陈队来查过,渠口铁网年久失修。
但黑衣人提到封死排水渠,说明对方也想到了这点。
可刚才的通讯里,二组汇报排水渠入口已设路障,却没提出口——市政管道的检修口通常在三百米外,那是唯一的漏洞。
三、二、一。陆昭默念着,突然将防狼喷雾对着监控探头的方向猛地一按。
白色雾团在缝隙里炸开的瞬间,刺鼻的气味呛入鼻腔,他拉开集装箱门的插销。
碰撞声惊得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脚步声,他猫着腰钻进货架阴影——那是一排堆满废弃机械臂的铁架,油污从断裂的液压管中滴落,啪嗒、啪嗒,落在他肩头。
人跑了!快追,md有人吼道。
陆昭贴着墙根疾走,耳朵竖得像雷达,听着每一丝风声与脚步声。
当他听见东侧巡逻队注意,目标可能往那边去的喊话时,反而转向西侧——这是父亲教的反追踪术:敌人以为你会往弱点跑,你偏要先反向迷惑。
直到确认身后的脚步声错开方向,他才折进消防通道,摸到后窗的锈蚀铁栏。
铁丝在铁栏锁扣里打了三个转,一声轻响,清脆得几乎刺破寂静。
陆昭翻出窗外时,裤脚被钢筋划破道口子,皮肤传来火辣的痛感,此时他不敢有半点停留。
他沿着水渠猫腰前行,看见巡逻队的手电筒在身后扫过时,心跳几乎要冲出嗓子眼。
直到看见市政检修口的蓝漆标识在月光下泛着亮光,他才敢扶着湿滑的墙喘会气,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陆哥,定位到了!小王的声音带着兴奋的破音,那手机号注册信息是空的,但Ip跳了七层,最后落到天衡咨询——法人韩明远。
陆昭的手指在手机屏上顿住。
天衡咨询,他上个月在韩明远的慈善晚会上见过,说是为贫困儿童提供职业规划,原来...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微型摄像头,里面存着集装箱内壁的刻痕照片——Zm-9项目组的字迹在手机屏幕上泛着冷光。
他们比我们想的深。他对着电话说,声音比想象中更沉,你继续查天衡的资金流向,特别是和医院的往来。
明白!小王应了一声,键盘敲击声响起。
陆昭挂了电话,抬头时发现云层裂开道缝,月光漏在水渠的青苔上。
他摸出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凉凉的感觉让他冷静下来,手机又震起来——是沈清的消息:陈队说警方驳回搜查令,理由是无明确犯罪证据
他盯着屏幕,胸口像压了块铁。
胸中充满怒火,却又被理智死死按住——他不能失控,不能让十年前的悲剧重演。
沈清的消息框又跳出一条:我联系了《法治前沿》的记者,半小时后直播曝光Zm-9的部分资料。
陆昭,他们已经渗透到警队了,但舆论...或许能撕开个口子。
小心。他只回了两个字,指手指发送键上停留了三秒,仿佛能透过屏幕触到她的指尖。
他想起去年她在证人保护站外被跟踪的那个雨夜,她回头冲他笑的样子——那笑容背后,是他们共同背负的危险。
十年前沈阿姨被灭口时,也是因为要公开验尸报告里的异常数据。
这次...他攥紧手机,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回到住所时,楼道的声控灯坏了。
陆昭摸黑上楼,脚边突然碰到个硬东西——是张对折的便签纸,在月光下泛着冷白,边缘整齐得不像手工裁剪。
他蹲下身捡起,展开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你离真相越近,失去的东西就越多。
字迹是印刷体,没有指纹,纸面光滑得反常,像是从打印机刚打出的一样。
陆昭摸出打火机,看着纸条在火焰里蜷成灰,火星飞舞,映着他的眼睛,里面燃着十年前就没熄灭的火:韩明远,你该怕的是我。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陈队的电话:明晚韩明远的慈善晚宴,他指名要请你当心理顾问
我去。陆昭应得干脆,转身走进浴室。
热水冲在身上时,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眉骨有道新磕的青,像道未愈合的伤疤,在蒸汽中若隐若现。
换衣服时,他习惯性检查西装内袋。
那里原本放着父亲的旧警徽,此刻却空了。
陆昭的动作顿住,指尖沿着袋口摸索——布料有被仔细翻折过的痕迹,像是有人戴着手套,缓慢而谨慎地打开又合上。
他抬头看向镜中,身后的衣柜门虚掩着,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像一只蹲伏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