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火焰中的新生
通讯系统底层可能存在后门的骇人推测，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林晓团队的咽喉。四号预备点不再安全，甚至可能从未安全过。他们如同在聚光灯下奔逃的猎物，每一次喘息都可能被暗处的猎人清晰捕捉。
“立刻弃用所有现有通讯协议和设备！启用最原始的、点对点的物理传递和预设暗号！”林晓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们必须瞬间退化到“原始”状态，才能斩断那根无形的锁链。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再次转移，陷入更深的隐匿时，一个更坏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带着灼人的焦味，扑面而来。
那是凌晨三点，城市大多数人沉睡的时刻。安曼在调试一套完全独立的全新通讯设备时，偶然切入了一个本地消防应急频道，里面传出的调度指令让她瞬间僵住：
“……重复，城北‘绿源’生态农场发生大面积火灾，火势凶猛，伴有不明爆燃物，急需增援！重复……”
“绿源”生态农场！那是“原生食材共济联盟”目前最重要的、也是品质最优的叶菜类蔬菜供应基地！农场主老耿，是联盟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一个将半生心血都倾注在土地上的憨厚汉子。
孙炜几乎是抢过通讯器，试图联系老耿，但所有号码都无人接听，最终只传来冰冷的忙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个人。
“是巧合吗？”孙炜的声音带着一丝侥幸的颤抖，“意外火灾？”
刚刚恢复些许意识、还极度虚弱的石磊，靠在临时床架上，用力地嗅了嗅空气，尽管这里距离农场数十公里。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一种奇异的……感知。
“不……不是意外。”石磊的声音微弱却肯定，他闭着眼，仿佛在读取空气中飘来的、无形的信息碎片，“风里有……油的味道……还有……愤怒……和……毁灭的意志……很冷……很刻意……”
他的描述再次超越了常理，但没有人怀疑。那种被恶意针对的感觉，太过强烈。
林晓一拳砸在旁边的货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攻击石磊，污蔑联盟，现在，直接摧毁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土地和产出！霍华德，或者说他背后的“清理者”，已经毫无底线！
“他们这是在断根！”孙炜咬牙切齿，双目赤红，“老耿他……”
天刚蒙蒙亮，林晓、孙炜带着几名核心成员，不顾可能暴露的风险，驱车赶往城北。远远地，就看到天际弥漫着尚未散尽的浓黑烟柱。空气中飘来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水汽和某种化学制品燃烧后的怪异气味。
昔日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绿源”农场，此刻已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大部分温室大棚烧得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露天的菜畦一片狼藉，被火焰和消防水龙蹂躏得不成样子。消防车仍在进行最后的降温作业，穿着制服的人员在废墟间穿梭调查。
老耿就站在那片废墟前，如同一尊被烟火熏黑的雕塑。他五十多岁的年纪，此刻看起来仿佛苍老了二十岁。脸上满是烟灰和泪痕冲刷出的沟壑，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他视若生命的土地，双手死死攥着两把混合着灰烬和焦土的泥土，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看到林晓等人走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浑浊的眼泪滚落，砸在焦黑的地面上。
孙炜冲过去，一把扶住几乎要瘫倒的老耿，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晓走到老耿面前，看着他手中那两把绝望的泥土，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耿……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林晓的声音沙哑，带着沉重的愧疚。
老耿猛地摇头，终于发出了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声音：“不……不怪你们……是那帮天杀的……畜生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他们……他们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昨晚的噩梦。火是从好几个方向同时烧起来的，速度极快，明显有人为纵火的痕迹。他试图救火，却被人从暗处用砖石攻击，头上现在还缠着绷带。他听到有人在火场外嚣张地叫喊：“这就是跟‘山海’混的下场！”
肆无忌惮，丧心病狂！
在场的联盟成员无不义愤填膺，同时又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对方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辣，一次比一次没有底线。
就在这时，石磊在旁人的搀扶下，也走了过来。他没有去看那片触目惊心的废墟，而是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极其小心地，触摸着那些尚且温热的、混合着草木灰和焦土的黑色物质。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仿佛在倾听这片土地的悲鸣，在感受那场大火残留的“情绪”。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石磊。他那异于常人的感官，或许能捕捉到常人所不能及的信息。
良久，石磊睁开眼，眼中带着一种深深的悲悯和一丝……奇异的发现。
“毁灭……很彻底……”他喃喃道，手指捻起一点灰烬，“但是……生命……没有完全离开。”
他抬起手，指向废墟边缘一处相对完好、堆放着用于生态堆肥的秸秆和腐殖质的地方。那里也被火焰波及，表层焦黑，但石磊却仿佛能“看”到更深层。
“那里……下面……还有东西……活着……”他努力地描述着，“是种子……是根茎……是泥土里……看不见的……微生物……它们在等待……”
他的话语，如同暗夜中的一丝微光，瞬间点亮了老耿空洞的眼神。
林晓走上前，扶起石磊，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悲愤而绝望的联盟成员，最后落在老耿脸上。
“老耿，你听到了吗？”林晓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石磊说，生命没有离开。土地还在，希望就还在！”
他弯腰，也从地上抓起一把焦黑的泥土，高高举起。
“他们以为，一把火就能烧掉我们的根？他们错了！”林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绝，“烧掉的，只是过去的枝叶！而我们的根，深扎在这片土地里，深扎在每一个像老耿一样，真心热爱它、守护它的人心里！这把火，烧不掉我们的根，只会让它在灰烬中，吸收养分，在未来……生长得更加茁壮！”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老耿：“老耿，你敢不敢，和我们一起，就在这片废墟上，重新开始？！”
老耿看着林晓手中那把象征性的泥土，看着周围伙伴们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神，他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和灰烬，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敢！有什么不敢？！老子就跟他们干到底！只要我老耿还有一口气在，这片地，就还是能长出最好吃的菜！”
“对！干到底！”
“我们帮你重建！”
“联盟不会散！”
其他成员纷纷响应，群情激昂。绝望的气氛被一种悲壮而坚韧的力量所取代。
林晓松开手，让那把焦土从指缝间滑落。他环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声音沉静而有力：
“那就让我们，在这火焰的余烬中，播下新的种子。”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中心那栋蓝黑色玻璃幕墙建筑的方向，眼神冰冷如刀。
“也让我们的对手看清楚，什么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然而，就在这重整旗鼓的悲壮时刻，安曼接到了那两名已安全离开的倒戈者，通过秘密渠道传回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信息：
「风衣客…对石磊的‘兴趣’…源于一份…残缺的古生物基因图谱…他们称之为…‘味觉始祖’…据说…与所有原生风味的本源有关…石磊的感官…可能是…激活的钥匙…」
信息到此中断，两名倒戈者彻底失去了联系，生死不明。
林晓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味觉始祖”？基因图谱？石磊是……钥匙？
这场围绕美食理念的战争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秘密。而石磊，已然成为了这个秘密风暴眼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