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跪在地上的影子被荧光映得发淡，他指尖碰了碰自己的疤，像是刚从混沌里挣出来：“我记得……是城邦的祭司说，蚁国抢了神物会毁了人类文明，才让我带焚城军来的。”他抬头看我，眼里的茫然裹着后怕，“可刚才看见你们，我脑子里只有‘杀’，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心。”
我攥着那块半青半红的神物，它的光已经彻底收了回去，只剩温凉的触感贴在掌心：“是焚心石的戾气。神物碎了之后，每块残片都会沾着当年文明覆灭时的怨，碰了它的人，都会被那股怨裹住。”
白蚁将军的刀已经归鞘，它走到燎身边，触角碰了碰他的铠甲——这是蚁国表示和解的动作：“南蚁巢的毒烟，也是这戾气弄的？”
燎点了点头，指尖掐进掌心：“祭司给了我焚心石，说用它熏蚁巢，能‘净化’你们这些‘异类’。现在想想，那烟里的味，和刚才老鼠眼里的红，是一样的。”
远处的骑兵已经纷纷下马，有的在帮受伤的同伴裹伤，有的在收拾地上的箭镞——那些淬了毒的箭头，被他们小心地装进布囊里，像是怕再沾到什么。红蚁将军肩甲的裂痕已经结了痂，它看着那些骑兵，喉咙里的火星彻底灭了：“人类城邦里，还有多少沾了戾气的人？”
“祭司身边的卫队，还有几个贵族，”燎站起来，拍了拍铠甲上的土，“他们都碰过焚心石的残片。”他突然单膝跪地，低头对着我手里的神物，“陛下，求你救救城邦——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自己把自己烧光的。”
荧光已经漫到了我们脚边，工蚁们举着荧光粉，在地上铺出一条淡绿色的路，连空气里都裹着荧光粉的甜香。我把神物揣进怀里，那温凉的触感顺着布料往心口渗：“你带路，我们去城邦。”
黑蚁将军的颚齿已经松开了，它往骑兵的方向瞥了一眼，触角抖了抖：“我带前锋营跟着，防着还有没醒的戾气。”
燎领着我们往城邦的方向走，马队的蹄声这次轻得像风，连甲胄碰撞的声音都软了下来。路上遇见几只刚才逃散的老鼠，它们正缩在草窠里啃草籽，看见我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眼里的红已经彻底褪了，只剩寻常兽类的怯。
走到城邦城门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城门上的黑底金纹旗还在飘，却没了之前的戾气，连守城的士兵看见我们，都只是愣了愣，没再拔刀。燎领着我们往祭司的神殿走，路上的居民慢慢围过来，有的指着我们怀里的神物，眼里带着好奇，却没了之前的敌意。
神殿的门是鎏金的，推开门时，一股浓郁的戾气裹着腐味扑出来——祭司正坐在神殿中央的石台上，手里攥着好几块神物残片，他的眼睛红得像之前的老鼠，看见我们，突然尖叫着扑过来：“神物是我的！你们这些蝼蚁，都该去死！”
我怀里的神物突然热了起来，半青半红的光从布料里透出来，裹住了扑过来的祭司。他的尖叫卡在半截，像被掐住了喉咙，手里的残片“哗啦”掉在地上，和我怀里的神物慢慢靠在一起，每碰到一块，光就亮一分。
等最后一块残片贴上来时，神物突然炸开一片柔和的光，裹住了整个神殿——那些戾气像烟一样被光卷走，祭司眼里的红慢慢褪了，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抱着头蹲下来，哭出了声：“我都做了什么……我毁了三个村落，烧了半个粮仓……”
光慢慢收了回去，神物变成了一块完整的玉，青红交织的纹路里，裹着溶洞里那具恐龙骨架的形状，裹着人类的铜剑，裹着蚁国的触角——那是七件神物合在一起的样子，也是三个文明嵌在一起的样子。
神殿外的居民已经围了过来，他们看着完整的神物，又看着蹲在地上哭的祭司，突然有人跪了下来，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连马队的骑兵都跪了下去，荧光粉的光漫进神殿，裹着所有人的影子。
燎站在我身边，声音里带着哽咽：“陛下，从今往后，人类城邦和蚁国，共守这神物，共守这片地。”
我摸着怀里的神物，那温凉的触感裹着晨光，像把整个世界的温柔都揣在了怀里。远处的恐龙群正顺着山脊往这边看，它们的眼里没了之前的凶，只剩平静；草窠里的蚂蚁正搬着草籽往巢里走，连风里都裹着共生的味。
这不是文明的葬礼，是文明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