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袖中那枚尚有余温的“天柱神物”残片,指尖的纹路都浸着山洞岩壁的湿冷——这是第七件神物的碎片,刚从溶洞最深处的石缝里抠出来时,它还泛着淡青色的光,此刻却像块寻常的冷玉,贴着皮肤叫人发颤。身后的蚁国将军们甲胄上还沾着洞顶滴落的苔藓碎末,信使们触角微微蜷着,显然还没从溶洞里那些嵌在石壁里的远古文明骸骨中缓过神。
风裹着草叶的腥气撞过来时,我才意识到洞口外的天色早暗透了。不是黄昏的昏,是像被浸在墨汁里的暗,连远处矮丘的轮廓都糊成一团灰影。脚下的土是软的,踩下去能陷半指深,混着不知什么动物的毛发,黏在靴底发涩。
“陛下,这风不对劲。”白蚁将军的复眼在暗处亮得像细碎的琥珀,它刚把弯刀收回鞘里,甲片碰撞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突兀。话音未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右侧的矮丛里滚出来——不是虫鸣,是带着爪子挠地的钝响,像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刮着泥土往这边爬。
我下意识按住腰间的神物碎片,指尖的凉意顺着胳膊往上窜。下一秒,那丛灌木突然被撞得歪向一边,七八只半人高的老鼠滚了出来,每只都拖着油亮的黑毛,眼睛红得像淬了血,连胡须都绷得笔直。为首那只的门牙外露着,沾着不知道哪来的暗色污渍,它盯着我们的眼神,像盯着一堆已经死透的猎物。
心脏猛地缩成一团。我见过恐龙的利齿,见过人类城邦的烽火,却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不是饥饿,是带着怨毒的狠,像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才甘心。白蚁将军的弯刀已经再次出鞘,刀身映着老鼠眼底的红光,泛着冷森森的光。
“放肆。”白蚁将军的声音比刀光更冷。它往前迈了一步,甲胄摩擦的声响惊得最前面那只老鼠往后缩了缩,却又立刻龇起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我看见白蚁将军的触角颤了颤——那是它动怒的征兆,上一次这样,还是在蚁国皇城的宫门前,它一刀劈碎了叛将的头盔。
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几乎和老鼠的尖叫叠在一起。我甚至没看清白蚁将军的动作,那只领头的老鼠已经歪倒在地上,脖颈处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腥气瞬间裹住了整个空气。它的爪子还在抽搐,肠子混着血水流了一地,沾在旁边的草叶上,绿的叶红的血搅成一团刺目的颜色。
剩下的老鼠愣了愣,随即发出更尖利的叫,像潮水一样往我们这边涌。红蚁将军的触角突然竖得笔直,它张嘴的瞬间,我看见淡橙色的火光从它喉咙里冒出来——不是普通的火,是裹着火星的焰团,砸在最前面那几只老鼠身上时,立刻腾起了焦糊的味道。
“吱吱——!”那几只老鼠在地上打滚,皮毛烧得蜷起来,露出底下粉红的皮肉。红蚁将军的火焰还在往外喷,火星溅在我靴边的泥土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黑蚁将军的甲胄,它的壳硬得像石头,却在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兴奋,我能听见它颚齿摩擦的“咔哒”声。
黑蚁将军突然弹了出去,像颗黑色的炮弹撞进鼠群里。它跳上一只老鼠的背,颚齿狠狠咬下去的瞬间,那只老鼠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看见黑蚁将军的爪子死死扣住老鼠的皮毛,尖牙嵌进它的脊背,血顺着它的嘴角往下流,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血花。
那只老鼠疯狂地甩动身体,却甩不开黑蚁将军。它的叫声越来越弱,最后瘫在地上,只剩爪子还在无力地刨着泥土。黑蚁将军抬起头时,我看见它的复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沾着血的颚齿还在一张一合,像在品尝什么美味的猎物。
剩下的老鼠终于慌了。它们的尖叫里多了哭腔,转身就往矮丛里钻,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地上的血迹和焦糊的气味。风又吹过来,这次裹着的是血味和烧糊的皮毛味,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白蚁将军用刀鞘挑了挑地上那只死老鼠的尸体,刀尖碰在它的骨头上,发出“咔哒”的轻响。“陛下,这些老鼠怕是受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它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寻常兽类,不会有这样的戾气。”
我蹲下来,指尖碰了碰那滩血迹——血是烫的,还带着活物的温度。神物碎片在我袖中突然热了起来,烫得我猛地缩回手。我看见那枚碎片的缝隙里,正渗着淡青色的光,像在回应着什么。
远处的矮丘后面,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不是老鼠的叫,是更庞大的生物发出的声音,震得脚下的泥土都微微发颤。我抬起头,看见黑蚁将军正盯着那片黑暗,触角绷得笔直。
“陛下,”它的声音里带着警惕,“那边还有东西。”
我攥紧了袖中的神物碎片,指尖的热度越来越高。风里的腥气更重了,混着一种我从未闻过的、带着腐坏味的甜香。我知道,这不是结束——从穿越到恐龙社会的那天起,从拿到第一件神物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相遇和厮杀,都只是文明葬礼前的序章。
而此刻,这片被黑暗裹住的荒野里,新的序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