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时间仿佛凝固。
赫连长老、巫横山与三名血刀卫瘫软在地,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喘息,望向袁承志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方才那股源自远古、浩瀚如星海、威严如神只的意志威压,几乎碾碎了他们的心神,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让他们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念头。
袁承志闭目而立,身躯微微颤抖。那卷暗金卷轴化作的流光并非实物,而是纯粹的精神印记与信息洪流,正疯狂地涌入他的识海,与他的记忆、他的混元功根基、甚至与那枚螭龙令产生着深层次的交融。
无数破碎的画面、晦涩的符文、玄奥的功法运行路线、以及关于“净火”、“平衡”、“封印”的古老知识,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现、重组、烙印。
他“看”到了浩瀚无垠的沙漠,看到了直冲云霄的赤红火山,看到了无数身穿白袍、虔诚膜拜圣火的人群……那是拜火神教曾经的辉煌。
他“看”到了地火失控,赤焰焚天,大地龟裂,神教倾颓的末日景象……那是力量失控带来的灾劫。
他“看”到了神教最后的智者,呕心沥血,布下“净火璇光阵”,以自身为引,调和地火暴戾,留下传承火种,等待“持令之人”的到来……那是绝望中留下的一线希望。
而更多的,是一篇名为《净火焚天诀》的玄奥功法,以及与之配套的,如何运用螭龙令(炎龙佩)引导、平衡、乃至净化地火之力的法门!这并非单纯的毁灭或创造,而是追求一种极致的“平衡”与“转化”,将狂暴的地火之力,转化为可供修炼、滋养万物的“净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袁承志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深处,仿佛有两簇纯净的、不含丝毫杂质的金色火焰一闪而逝!他周身那因激战和消耗而略显紊乱的气息,此刻变得无比沉凝、圆融,更隐隐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与天地间至阳至刚之力沟通的威严!
他手中的螭龙令,光华内敛,温润如玉,却与他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紧密联系。
“你……你得到了什么?!” 巫横山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嘶哑,充满了贪婪与惊惧。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华山小子,已然脱胎换骨!
袁承志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几人,最后落在身旁的何铁手身上。何铁手正关切地看着他,美眸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释然与……期待。
“我没事。” 袁承志对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他转而看向赫连长老等人,眼神变得冰冷,“现在,该清算一下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一股无形的、灼热而纯净的气势便弥漫开来,并非血刀尊者那种血腥暴戾的压迫,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本质的威能,仿佛他周身自成领域,引动着这石室乃至整个遗迹残留的“净火”之力!
赫连长老脸色剧变,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厉声道:“布阵!拿下他!”
那三名勉强恢复行动能力的血刀卫挣扎着起身,试图结成他们惯用的合击刀阵。
然而,袁承志只是抬起了握着螭龙令的右手,并未施展任何招式,只是依照脑海中那新得的《净火焚天诀》基础法门,将一缕精纯的混元功注入令牌之中。
嗡!
螭龙令发出一声轻鸣,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碧绿光晕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光晕过处,那三名血刀卫只觉得周身内力瞬间凝滞,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胶水之中,刚刚提起的弯刀变得重若千钧,连站稳都变得困难,更别提结阵攻击!
赫连长老见状,眼中骇然之色更浓,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强行催动玄阴毒煞掌,一只漆黑如墨、腥臭扑鼻的掌印带着凄厉的鬼啸声拍向袁承志!这是他搏命的一击!
袁承志眼神不变,左手并指如剑,指尖隐隐泛起一层纯净的金红光泽,那是初步凝练的“净火”之力!他不闪不避,一指点向那漆黑的掌印!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阴寒歹毒的玄阴掌力,在接触到那金红指光的瞬间,竟发出刺耳的腐蚀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蒸发!甚至连那掌风中蕴含的怨毒煞气,也被那纯净的火焰气息净化一空!
赫连长老如遭雷击,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变得焦黑,一股灼热纯阳的劲力顺着经脉逆袭而上,他狂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萎顿在地,眼看是废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巫横山看得魂飞魄散,他本就有伤在身,此刻见最强的赫连长老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一指废掉,哪里还有半分战意?他尖叫一声,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连滚带爬地就欲钻回那狭窄的甬道逃命!
“留下吧。”
袁承志淡淡开口,右手螭龙令对着巫横山背影虚虚一按。
巫横山只觉得周身空间一紧,一股灼热却带着强大束缚力的能量场将他牢牢禁锢,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移动分毫!他惊恐地回头,看着那个如同火神降临般的年轻人,终于彻底崩溃。
“饶命!袁掌门饶命!我知道黑风堡的秘密!我知道血刀老怪的计划!我都告诉你!只求饶我一命!” 巫横山涕泪横流,再无半点“星宿老怪”的威风。
袁承志没有理会他的求饶,目光转向那三名被碧绿光晕压制得动弹不得的血刀卫。那三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顿时面如死灰,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石室内,局势已彻底掌控。
何铁手走到袁承志身边,看着他那平静却蕴含着莫大威能的脸庞,轻声问道:“你……感觉如何?”
袁承志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与混元功水乳交融、却又更加磅礴精纯的“净火”内力,以及脑海中那篇直指大道的《净火焚天诀》,缓缓道:“前所未有的好。也……前所未有的明白。”
他明白了父亲夏雪宜为何重伤于此,明白了华山青铜门后的传承为何凶险,更明白了自己肩上,除了华山派,似乎还多了一份来自这古老遗迹的、关乎“平衡”与“净化”的责任。
他走到那具拜火神教大祭司的骸骨前,深深一揖。若非这位前辈留下的传承与考验,他今日绝无可能逆转危局。
随后,他看向那求饶的巫横山和瘫软的赫连长老,眼神冰冷。黑风堡与西域黑教的威胁,并未解除。血刀尊者还在外面,对螭龙令和地火之力的贪婪绝不会停止。
“何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血刀尊者随时会到。” 袁承志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何铁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唯一的出口——那条被赫连长老等人堵住的甬道。“外面恐怕已被重重包围。”
袁承志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石室那刻满壁画的墙壁,依据脑海中新得的传承知识,走到其中一幅描绘着“圣火指引,开辟生路”图案的壁画前。他伸出手,按照特定的顺序,依次触摸壁画上几个关键的符文节点,同时将一缕净火之力注入其中。
嗡……
墙壁发出轻微的震动,那幅壁画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条幽深向下、散发着清新空气的密道!这条密道的气息与外面灼热的地火环境截然不同,显然通向另一个出口!
“走吧。” 袁承志对何铁手道。
何铁手眼中异彩再现,毫不犹豫地跟上。
袁承志最后看了一眼瘫倒在地、面露绝望的赫连长老和巫横山,并未取其性命。废掉赫连长老,囚禁巫横山于此,足以让血刀尊者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他不再停留,与何铁手一同踏入新的密道。壁画在身后缓缓合拢,将所有的恐惧、贪婪与秘密,暂时封存于此地。
两人沿着这条新的密道快速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自然的光亮和凉爽的空气。
当他们踏出密道出口时,发现已然身处黑风堡之外,一片远离堡墙的偏僻沙丘之后。回头望去,那座巨大的黑色堡垒依旧如同匍匐的巨兽,但在袁承志眼中,已不再如之前那般神秘可怖。
他握紧了手中的螭龙令,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望向东方华山的方向。
西域之行,险死还生,却也因祸得福,解开了部分谜团,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机缘。
但袁承志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华山派的危机,青铜门的秘密,父亲未完的棋局,以及这“净火传承”所带来的责任……一切都等待着他去面对。
“接下来,去哪?” 何铁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问道。
袁承志目光坚定,吐出两个字:
“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