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日午后,阳光透过已经开始泛黄的银杏叶,在清华园的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紫荆操场边的篮球场上,激烈的1对1比赛刚刚结束,但空气中弥漫的却不是运动后的酣畅淋漓,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尴尬与死寂。
李昊瘫坐在冰凉的塑胶场地上,汗水浸透了他那件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球衣,精心打理的发型早已散乱不堪,几缕湿发黏在额前,让他显得格外狼狈。10:0的比分像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扇在他的脸上,更扇碎了他二十年来养成的所有骄傲与自信。
他,东南省钢铁大王李天豪的独子李昊,从小在奉承与溺爱中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而且是在他最引以为傲的篮球场上,在众多清华学生面前,被一个他根本瞧不上的“书呆子”彻底零封!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那些目光——有惊讶,有同情,但更多是毫不掩饰的嘲笑和幸灾乐祸——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能感觉到自己带来的那几个跟班此刻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陈长生那句轻飘飘的“你更不配”,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的自尊心。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正和李哲、王明宇淡然离去的背影,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极度不甘的邪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打球厉害算什么?!”一个声音在他内心疯狂叫嚣,“这世道,最终讲的是钱!是势!是排场!”
对,钱!他李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想到家里那几个日夜轰鸣的钢厂,想到父亲账户上那串天文数字,李昊几乎要崩溃的信心如同打了强心剂般迅速复苏,甚至变得比以往更加扭曲和偏执。他必须把场子找回来,必须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用他自以为无敌的武器,彻底碾压那个让他颜面扫地的陈长生!
“走!”李昊低吼一声,像是受伤的野兽,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胡乱用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尘土,带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戾气,领着一群垂头丧气的跟班,快步追上了还没走远的陈长生三人。
“陈长生!你给老子站住!”李昊一个箭步冲到陈长生面前,张开双臂拦住去路,因为激动和喘息,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胸膛剧烈起伏着。
陈长生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倒是李哲和王明宇立刻紧张地挡在了陈长生身前,怒目而视:“李昊!你想干嘛?输不起啊?”
“输?”李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努力挺直还有些发软的腰板,试图找回往日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一场野球而已,真当自己赢了?幼稚!这年头,打球好能当饭吃?能让你开上跑车?住进豪宅?”他边说边用极其鄙夷的目光扫过陈长生身上那套看似普通的运动服,又伸手指向远处路边那排颜色扎眼、造型夸张的跑车——他那帮跟班的座驾,“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才是真正的实力!你这种穷学生,怕是辛辛苦苦读到博士,连我这一个车轱辘都买不起!”
他的话粗俗而直接,充满了暴发户式的浅薄和炫耀。跟班们见主子重新“雄起”,也纷纷壮起胆子,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言语间极尽嘲讽之能事。
李哲和王明宇气得脸色通红,拳头紧握,恨不得冲上去理论,却被陈长生用眼神轻轻制止。
陈长生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失败和虚荣而面目有些狰狞的年轻人,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厌倦。这种层次的挑衅,在他历经两世的灵魂看来,如同孩童无理取闹的哭嚎。他本不欲过多纠缠,但对方既然执意要将脸凑上来,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更清晰地认识到什么是云泥之别。
“所以,”陈长生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有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在你看来,有钱,有势,就是可以在这里哗众取宠、拦路炫耀的资本?”
李昊被问得一怔,随即梗着脖子,强词夺理道:“是又怎么样?!这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没钱没势,你就活该被踩在脚下!就得趴着!”
陈长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他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既然你对这个如此执着,那就带你去个地方,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是钱,什么是势。”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昊,只是看似随意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林凡,车开到紫荆公寓门口。”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李昊和他那帮跟班都愣住了。林凡?是谁?车?什么车?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仿佛只是眨眼之间,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暗夜的王者般,悄无声息地滑行到紫荆公寓门口停下。车身线条流畅优雅,光可鉴人的漆面反射着周围的一切,那标志性的欢庆女神立标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无声却无比强大的压迫感。
车门打开,一位身着剪裁极致合体的深色西装、气质冷峻如冰山的青年(林凡)迅速下车,他动作精准利落,目光锐利,先是扫视了一圈环境,然后才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对着陈长生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清晰:“老板。”
这一刻,时间仿佛真的凝固了。
李昊张着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那辆劳斯莱斯幻影,以及那个气场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保镖或秘书都要强大数倍的“林凡”。他身后的跟班们更是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咒,脸上的表情从之前的嚣张瞬间切换为极致的震惊和茫然。劳斯莱斯幻影!这可是劳斯莱斯幻影!他们那几辆看似拉风的跑车,在这辆真正的顶级座驾面前,瞬间变成了可笑的玩具!而那个被称为“林凡”的人,其专业和敬畏的态度,根本超出了他们对“司机”的认知范畴!
李哲和王明宇也傻眼了,虽然知道长生哥家境非凡,但这突如其来的豪车和这位明显非同一般的随从,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陈长生对众人的震惊视若无睹,径直优雅地坐进车内。随后,他降下车窗,对仍处于呆若木鸡状态的李昊淡淡道:“不是喜欢比较吗?跟上。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喝杯茶。”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比任何尖锐的嘲讽都更具杀伤力,那是一种源自绝对实力碾压的、居高临下的邀请。
李昊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魂不守舍、脚步虚浮地走向自己的跑车。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前所有的愤怒、不甘和可笑的炫耀,都被眼前这辆劳斯莱斯幻影以及那个叫林凡的男人带来的巨大冲击碾得粉碎。他那帮跟班更是手足无措,慌忙地跑向自己的车,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车队再次启动,但气氛已与来时截然不同。来时是嚣张跋扈,招摇过市;现在是死寂般的压抑,仿佛送葬的队伍。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行驶在前方,后面跟着李昊那几辆此刻显得格外扎眼和廉价的跑车,一路吸引着无数惊诧、羡慕、探究的目光,缓缓驶出清华园,朝着北京市中心最繁华、最金贵的地段驶去。
最终,车队驶入朝阳公园旁一个闹中取静、门禁森严到极致的顶级公寓区——梵悦108。经过身着制服、眼神锐利的保安的严格盘查(显然林凡提前打过招呼),劳斯莱斯直接驶入深邃、洁净且停放着不少超跑的专属地下车库。当专属电梯的门在顶层无声滑开时,李昊和他那几个跟班,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彻底石化在了电梯门口,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映入他们眼帘的景象,超越了他们对“豪宅”的所有想象。
这是一个完全占据整层、拥有无与伦比360度全景视野的空中宫殿!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毫无遮挡,将故宫的金色琉璃瓦、景山上的万春亭、以及整个北京城波澜壮阔的天际线尽收眼底,仿佛一幅活的、流动的盛世画卷。室内是极致的现代简约风格设计,但每一处细节——从看似随意摆放的意大利顶级品牌家具,到墙上那幅抽象却意境深远的油画,再到脚下触感温润的天然大理石地板——都透露出低调到极致反而彰显出的惊人奢华与非凡品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雅高级的定制香氛,若有若无,沁人心脾。
一位穿着合体中山装、气质沉稳儒雅的中年管家和两名容貌清秀、举止得体、身着素雅制服的女佣已静候在玄关,见到陈长生,齐齐微微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声音轻柔却清晰:“陈先生,您回来了。”
林凡低声补充汇报:“老板,苏富比的人半小时前刚离开,您上月预订的那幅赵无极先生的早期小品已经按您的要求,挂在了书房东墙。”
赵无极?李昊虽然对艺术一窍不通,但也恍惚听过这个名字,知道那是国际顶级的绘画大师,其作品在拍卖会上都是以千万甚至亿为单位计算的!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挂在书房里?
陈长生随意地将外套脱下,旁边的佣人自然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动作流畅无声。他信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沉淀了六百年历史的紫禁城,仿佛只是回到了一个日常的居所。片刻后,他才转身,指了指客厅中央那组看起来就舒适无比的沙发,对如同木偶般僵硬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李昊及其跟班们说:“别站着,随便坐。”
李昊和他的跟班们,脚像灌了铅一样,几乎是蹭着地挪到沙发边。那沙发的皮质细腻得不可思议,但他们却感觉如坐针毡,屁股只敢挨着一点点边,腰杆挺得笔直,与这放松舒适的环境格格不入。之前他们炫耀的跑车、自以为是的家世,在这个空间里,被对比得如此可笑、渺小,甚至有些肮脏。
陈长生接过管家用托盘奉上的一杯清水,喝了一口,然后才将目光平静地投向面如死灰、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李昊,淡淡地问出了那个早已有了答案的问题:
“现在,你觉得,你那些……算钱吗?算势吗?”
没有斥责,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只是一个简单的疑问句。
却像一记无声的九天惊雷,在李昊以及他所有跟班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他们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依仗、二十年来构建的价值体系,在这一刻,被眼前这真实无比的一切,碾压得粉碎,连一丝残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