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佳士得珠宝部高级客户经理周慕云的那通简短电话,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棋子,在陈长生意念的棋盘上漾开了无形的涟漪。通话结束后,书房内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但陈长生的内心,已然开启了一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战役。他关掉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珠宝资料,整个人的气场从一位鉴赏家悄然转变为一位即将指挥一场重要战役的统帅。目标清晰无比——不仅要夺得那件稀世珍宝,更要让整个“战役”的过程,成为一场完美无瑕、终生难忘的仪式。
他首先处理的,是周慕云加密发送来的补充资料。邮件被层层解密打开,高清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连陈长生的呼吸都微微滞了一下。除了他点名关注的那枚5.01克拉Fancy Intense pink粉钻戒指和那对玻璃种帝王绿翡翠耳环的详尽资料外,邮件里赫然出现了三件标注着“StRIctLY pRIVAtE & coNFIdENtIAL”字样的“秘藏”珍品。
第一件,是一枚主石为6.18克拉的Fancy Vivid blue艳彩蓝钻戒指。高分辨率的图片几乎要溢出屏幕,那蓝色深邃如午夜晴空最幽远的一隅,又仿佛蕴藏着海洋之心,饱和度极高,净度报告显示为IF(内部无瑕),切工评级达到Excellent。周慕云在备注中写道,这颗蓝钻源自传奇的库里南矿脉,近年来市场罕见如此品质且超过5克拉的艳彩蓝钻。第二件,是一块玻璃种帝王绿翡翠平安无事牌,形制饱满方正,色泽均匀浓艳,莹光强烈,起胶感十足,在特写镜头下几乎看不到任何结构,宛如一汪凝固的碧水。第三件,则是一套哥伦比亚木佐矿的祖母绿套链,晶体干净,颜色鲜亮,但陈长生的目光只在上面停留片刻便移开。
他的目光,被那枚艳彩蓝钻牢牢吸住。凭借重生者的记忆和审美,他几乎瞬间做出了判断:这枚蓝钻,不仅是视觉上的绝对震撼,其稀有度(艳彩蓝钻的年产量极小,超过5克拉的更是凤毛麟角)和作为顶级硬通货的投资价值,都远超那颗粉钻和翡翠。它兼具了顶级宝石的所有要素:极致的美丽、极端的稀有、以及毋庸置疑的保值增值潜力。它,就是最终的目标,是配得上赵潇旋、也能作为家族传承起点的完美信物。
目标锁定,真正的“运筹帷幄”就此拉开序幕。陈长生没有丝毫激动,反而愈发冷静。他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进行一系列环环相扣、冷静至极的操作:
第一步:弹药集结——资金的精准调度与风险管控。
他再次登录多个银行和证券账户界面。屏幕上数字跳动,他的操作快、准、狠。几只前期布局、涨幅已相当可观的短线股被果断清仓,获利了结,资金迅速回笼。同时,他调整了部分长线价值投资的仓位,将浮盈转化为部分现金。接着,他通过网上银行,将分散在几个主要账户的大额资金,分批划转至一个主要用于大额支付的主账户。整个过程中,他心算迅速,确保在预留充足股市运作资金的前提下,为此次拍卖调集了超过5000万港币的专项资金。这足以覆盖那枚蓝钻可能创下的天价落槌价、所有佣金、保险费以及奢侈品税,并留有充足的余地应对意外竞价。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展现了对庞大资金流的绝对掌控力和前瞻性的风险管控意识。
第二步:规则熟悉——流程的确认与细节把控。
他仔细阅读了周慕云发来的厚达数十页的电子版竞投文件、委托协议、业务条款。他的阅读速度极快,却能精准捕捉关键信息:保证金的支付截止日期与方式(他选择了支付最高档的保证金以获得顶级信用额度和不公开身份的隐私保护)、现场竞投的号牌规则、电话委托的流程、成功竞得后的付款期限、物品提取流程以及跨境运输和保险的安排。他甚至注意到了关于拍品现状报告的免责条款细节。随后,他回复了一封措辞严谨、条理清晰的邮件给周慕云,确认了参与竞投,并提出了几个关于付款流程和物流安排的细节问题,显示出极强的专业性和谨慎态度。周慕云的回复愈发恭敬,表示将亲自协调,确保一切顺畅。
第三步:舞台搭建——行程的极致策划与仪式感营造。
资金和流程落定,陈长生开始构思此次香港之行的“剧本”。这不仅仅是一次购物,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为赵潇旋打造的生日奢华体验。他打开另一个浏览器页面,开始预订行程:
航班: 选择了两家航空公司从本市飞往香港的直达头等舱机票,时间点恰到好处,既能享受机场贵宾厅服务,又能在白天抵达,不显疲惫。
住宿: 预订了香港文华东方酒店的文华套房,而非更为张扬的总统套房。文华套房更具经典韵味,视野开阔,正对维多利亚港,且私密性极佳。他特意在备注中要求安排高楼层、视野最佳的房型,并询问了房间鲜花布置的可能性。
行程: 他规划了一个为期两天、充满仪式感的行程。第一天下午抵达后,安排专车接机,入住酒店稍事休息。傍晚,预订了caprice餐厅(米其林三星) 的靠窗位,享用法式晚餐,俯瞰维港夜景。第二天上午,预约了半岛酒店经典的下午茶,体验英伦优雅。而拍卖会,则被巧妙安排在第二天下午,作为整个行程的最高潮。他甚至考虑了天气备选方案,如果下雨,已查好酒店内知名的SpA疗程。
铺垫: 几天后,在一个温馨的家庭晚餐时分,他看似随意地对赵潇旋提起:“潇旋,下个月你生日,正好香港有个私人收藏的艺术品鉴赏会,听说级别很高,展品不错。我们顺便去玩两天吧?就我们两个人,放松一下,也当是给你的生日旅行。” 他将真正的惊天计划完美隐藏在一个高雅且合理的理由之下。赵潇旋闻言,眼中立刻闪烁出惊喜的光芒,脸上泛起红晕,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真的吗?太好了!就我们俩?” 她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察觉,心中充满了对浪漫旅行的期待。
第四步:情报分析——潜在对手的评估与竞拍策略制定。
在与周慕云的最后一次通话中,陈长生以咨询竞拍激烈程度为名,巧妙地打探了目前对那枚蓝钻表示出强烈兴趣的潜在买家信息。周慕云恪守职业道德,未透露具体身份,但隐晦地表示:“陈先生,不瞒您说,这颗蓝钻的关注度非常高。目前有两位来自中东的皇室成员通过代表表示了意向,还有一位东南亚的资深藏家,据说志在必得。” 陈长生心中冷笑,对最终的竞拍策略已有了清晰的计算——前期保持静默,示敌以弱,在中后段关键时刻,以跨越式的、压倒性的加价幅度,一举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震慑全场,锁定胜局。他要的不是惨胜,而是君临天下般的完胜。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悄无声息地进行着。陈长生如同一位深谋远虑的将军,在决战前夜,已将兵马(资金)、粮草(行程)、地形(规则)、敌情(对手)乃至战后的庆功宴(浪漫行程),都筹划得滴水不漏。他的极度冷静与赵潇旋的雀跃期待,形成了一种微妙而有趣的对比。
在向周慕云发出最终确认参与拍卖会、并完成巨额保证金支付的邮件后,陈长生合上笔记本电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锦澜苑”静谧的园林夜景。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微笑。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棋盘已布好,只待落子香江,定鼎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