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者”号在无形的精神污染海洋中艰难航行。源纹护盾与宁静波纹勉强抵御着持续不断的“低语”侵蚀，但那种仿佛要渗入骨髓的冰冷与虚无感，依旧如同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林晚不得不时刻维持着高度的精神专注，像梳理乱麻一样，将那些试图扭曲她认知的杂音从自己的规则感知中剥离出去。烈炎则像一座躁动的火山，体表的熔岩光芒不稳定地闪烁着，依靠着炽烈的生命意志对抗着低语中那令人沉沦的“永恒安宁”诱惑。
只有星石·默显得相对平静，他\/她的星骸核心稳定地散发着微光，仿佛那虚无的低语只是另一种需要被记录和分析的“环境参数”。
随着飞船深入，传感器传回的数据越来越诡异。空间的“质地”似乎在发生变化，常规的物理探测波（如雷达、激光测距）返回的信号变得扭曲、延迟，甚至偶尔会出现“看到”并不存在的物体或“看不到”实际存在的星体这类悖论性结果。他们仿佛驶入了一片由谎言和错觉构成的迷雾。
“导航系统可靠性下降至百分之七十三，”林晚盯着控制台上不断跳变、自我修正又再次矛盾的坐标数据，“我们像是在一个不断自我否定的迷宫里航行。”
“能量背景……粘稠，”烈炎补充道，他面前的能量探测阵列显示，真空不再是“空”，而是充满了某种惰性的、拒绝交互的“虚无能量”，它像无形的淤泥，阻碍着一切主动的能量释放和感知，“在这里施展能量操控，消耗是正常空间的三倍以上，效果还会大打折扣。”
星石·默突然抬起手，指向主屏幕增强现实影像中的一个方向。“规则畸变点。高浓度。”
顺着他\/她所指，众人看到了一片异常的区域。那里的空间不再仅仅是扭曲，而是像一团被胡乱揉捏后又部分拉开的彩色橡皮泥，呈现出各种不可能存在于三维空间的非欧几里得结构。色彩斑斓却令人头晕目眩，几何线条相互穿透、缠绕，构成永无止境的悖论迷宫。在这片规则混乱区域的中心，漂浮着一些……“东西”。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由粘稠的阴影和破碎的光线随意糅合而成的团块，边缘不断蠕动、变形，时而拉伸成扭曲的条带，时而收缩成不规则的多面体。它们静静地悬浮在畸变的空间结构中，仿佛本身就是这规则混乱的一部分。
“那是什么？实体吗？”烈炎眯起眼睛，体表的能量流转加速，进入戒备状态。
林晚的规则感知聚焦过去，立刻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那些“阴影团块”在她感知中，就像是现实结构上的“肿瘤”，由被彻底污染、扭曲的规则碎片强行聚合而成。“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实体……它们是‘规则侵蚀’产生……‘沉淀物’？或者说……‘显化体’？”
就在这时，似乎是察觉到了“洞察者”号的存在，其中一个最近的“阴影团块”突然停止了无意义的蠕动。它那不断变化的表面，猛地“睁开”了数十只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虚无惨白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调查船的方向。
没有杀意，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被理解为情绪或意识的东西。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注视”，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否定性关注。
紧接着，那个“幽影”（林晚在心中给它起了个名字）动了。它没有像生物那样移动，而是其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本身发生了“置换”。它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突兀地出现在“洞察者”号源纹护盾之外不到百米的地方！
空间跳跃？不，更像是它本身就是一个局部的规则异常，可以在这些异常点之间“切换”自身的存在坐标。
“警报！未知高能反应接近！”飞船AI发出警告，尽管它甚至无法准确定义这“反应”是什么。
那“幽影”伸出了一条由流动的阴影和破碎几何图形构成的“触须”，轻轻地“触碰”在了源纹护盾上。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但就在触碰的瞬间，林晚、烈炎和星石·默都感到一股强烈的、冰冷的虚无感穿透了护盾和宁静波纹，直接作用在他们的意识上！同时，他们面前控制台上的数据流瞬间乱码，一部分屏幕甚至短暂地出现了老式电视雪花般的噪点，仿佛某种根本性的逻辑正在被干扰。
更令人不安的是，林晚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关于刚才分析探测器残骸的短暂片段——变得模糊不清，细节正在流失，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擦去！
“它在直接侵蚀规则和……信息！”林晚惊呼，她全力运转规则感知，试图稳定自身周围的概念结构，“烈炎！”
“明白！”烈炎怒吼一声，双掌推出，一道高度凝聚、呈现出绝对冷寂的“深蓝”色能量束射向那“幽影”。这是他研究的“能量惰化”应用，旨在剥夺目标的能量活性，使其陷入永恒的静止。
能量束击中了“幽影”。然而，预想中的冻结并未发生。“幽影”被击中的部分，只是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了一下，那“深蓝”能量竟被它扭曲、分解，化作了它自身形态的一部分，使其体积似乎微微膨胀了一丝！
物理攻击、能量攻击，似乎都对这种由规则污染本身构成的“幽影”效果甚微，甚至可能成为它的养料！
星石·默向前一步，他\/她的星骸核心对准了“幽影”，一种与“低语”和“幽影”同源，但却更加纯粹、更加中立的“虚无”波动散发开来。他\/她没有攻击，而是尝试进行“沟通”或者说“覆盖”。
那“幽影”的蠕动明显停滞了一瞬，它那无数只惨白的“眼睛”转向星石·默，似乎流露出一丝……“好奇”？它那条触碰护盾的“触须”缓缓收回，整个“身体”开始向星石·默的方向“流淌”过去，仿佛将他\/她视为了更值得关注的目标。
“它……对我有反应。”星石·默的合成音依旧平静，但他\/她周身的空间开始出现细微的、与“幽影”类似的规则畸变，仿佛在主动适应这片污染区域的环境，“它在尝试……解析我的存在结构。”
“洞察者”号趁此机会，立刻后撤，与那危险的“幽影”拉开距离。
林晚看着星石·默独自面对那诡异的造物，心脏揪紧。她快速对烈炎说：“记录它的行为模式！寻找其他规律！既然能量攻击无效，甚至有害，我们必须找到其他方法……”
她的目光扫过那片规则畸变区，扫过那些其他仍在无意识蠕动的“幽影”，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这些“幽影”，是否就是“低语”侵蚀现实后，产生的“免疫细胞”或者……“清道夫”？它们的存在，是否就是为了“清理”或者说“同化”掉这片区域里，像他们这样依然保持着“正常”规则结构的存在？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一种污染，更是一套完整的、旨在将有序现实转化为无序虚无的……“生态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