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峰顶，混沌灵气似乎都因主人急切的心绪而略显躁动。林小凡与苏沐晴落下遁光，野性化身“影”如轻烟般融入本体旁的阴影之中。
陈砚早已在石殿门口焦急等候，见到两人，立刻迎了上来，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凝重与兴奋交织的光芒。
“林小友，苏师侄，你们可算回来了！”
“陈长老，具体情况如何？”林小凡一边快步走进石殿，一边问道。张铁牛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从偏殿跑了过来，一脸关切。
陈砚挥手布下几道隔音禁制，这才压低声音道：“是暗殿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紧急消息。你派化身剿灭‘暗牙’小组的事情，黑煞宗那边应该已经察觉了，但反应比预想的要奇怪。”
“奇怪？”林小凡皱眉。
“嗯。”陈砚点头，“他们似乎并没有立刻暴怒，或是派遣更强人手前来报复，反而……收缩了在宗门周边的活动，变得更加隐蔽。但暗殿侦测到，他们调动了部分潜伏更深的情报人员，正在全力追查两件事。”
“第一，自然是古域星标的确切下落以及小药仙前辈的状态。这一点在意料之中。”陈砚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但第二件事，就十分蹊跷了。他们似乎在疯狂地寻找一个名叫‘鲁小班’的散修机关师！并且要求是……活捉！”
“活捉鲁小班？”林小凡心中一凛，果然与此有关！“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是我刚刚接触过的人？”这反应也太快了点。
“起初暗殿也以为是冲着你来的，想从你新接触的人身上寻找突破口或进行报复。”陈砚解释道，“但进一步分析传递命令的密级和措辞，发现并非如此。黑煞宗寻找鲁小班的命令，优先级甚至暂时排在调查星标之前！而且命令中强调‘务必活捉，其人手札及所有机关造物需完整带回’，这更像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目标或者某样东西，而非简单的报复或牵制。”
石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张铁牛挠着头，显然没太听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苏沐晴眸光清冷，若有所思。
林小凡回想起坊市中鲁小班提及鲁门败落时的黯然与痛楚，一个猜测浮上心头：“陈长老，您可知当年鲁门是因何败落？卷入的又是何种纷争？”
陈砚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问得好！我收到消息后，立刻查阅了更多关于鲁门的隐秘记载。百年前，鲁门虽非顶尖大宗，但其机关术独步东南域，尤其擅长微型符文与灵能传导，据说甚至能制作出足以假乱真、拥有简单灵智的‘核心’。其败落之役，对外宣称是与敌对宗门‘千机阁’因争夺一处古修洞府资源而起，最终不敌被灭。”
“但暗殿的一些零星卷宗却暗示，那场争斗背后，似乎有第三方势力的影子，行事风格狠辣诡秘，目的并非资源，更像是……要彻底抹除鲁门的某种传承或技术。当时有幸存者呓语，提及对方似乎在寻找鲁门的‘非攻之心’。”
“非攻之心？”林小凡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
“记载模糊，语焉不详。”陈砚摇头，“有说是某件传承至宝，有说是某种机关术的最高理念，也有说是一门禁忌技术的核心图纸。鲁门覆灭后，‘非攻之心’也随之消失，成为一桩悬案。如今黑煞宗如此急切地寻找鲁门最后传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小凡。意思很明显，黑煞宗，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导致鲁门覆灭的幕后黑手！他们寻找鲁小班，就是为了那所谓的“非攻之心”！
“好家伙！”张铁牛倒吸一口凉气，“俺就说那小子看着不像普通人，原来身上背着这么大因果！”
林小凡眉头紧锁。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想招个技术人才，结果直接捞了个被超级反派惦记上的“关键人物”。这鲁小班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但同时，他身上可能携带的“非攻之心”秘密，价值恐怕也难以估量。
“黑煞宗如何得知我与鲁小班接触？”林小凡想到另一个关键问题。坊市人多眼杂，但他们的接触很短，而且黑煞宗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
陈砚面色凝重：“这也是暗殿提醒的重点。黑煞宗在宗门内部，甚至可能就在这坊市附近，有一个极其隐蔽且权限极高的情报源！这个情报源直接越过了‘影仆’那条线，甚至可能对‘暗牙’小组的覆灭细节都知晓部分。你们今日在坊市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已在其监视之下！”
一股寒意掠过林小凡背脊。这种感觉，比正面面对一个元婴后期修士更让人不舒服。一条毒蛇潜伏在暗处，冰冷地注视着你，而你却不知道它在哪。
苏沐晴的手无声地按上了剑柄，清冷的眸子扫向殿外，仿佛要找出那双隐藏的眼睛。
“也就是说，鲁小班现在很危险？黑煞宗的人可能已经在去抓他的路上了？”林小凡迅速冷静下来，分析局势。
“极有可能！”陈砚肯定道，“暗殿正在试图拦截和误导对方的搜查，但对方动员的力量不小，找到鲁小班的住处只是时间问题。他一个筑基期都不到的散修，绝无反抗之力。”
“不行！”林小凡断然道，“他既已答应加入我的队伍，我便不能眼睁睁看他落入黑煞宗之手！”更何况，这还可能关系到一件能令黑煞宗如此重视的宝物或秘密。
“林师弟（真传）打算如何做？”苏沐晴问道，“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贸然行动，恐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将战火引向鲁小班。”
“既然他们看到了我们接触，那鲁小班对于黑煞宗的价值，就已经和归墟峰挂钩了。我们不出手，他必死无疑。我们出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林小凡眼神锐利，脑中飞速盘算，“而且，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揪出那条藏在暗处毒蛇的机会！”
他看向一旁的阴影：“影。”
阴影蠕动，野性化身无声无息地浮现，混沌灰色的眸子看向林小凡，灵觉中传递出“要打架？杀谁？”的跃跃欲试。
“你去。”林小凡沉声道，“你的速度最快，隐匿最强，最适合此事。找到鲁小班，赶在黑煞宗之前，把他安全带回归墟峰。如果遭遇拦截……格杀勿论！”
化身嘴角咧开一个危险的笑容，点了点头，身影瞬间模糊，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渗入地面阴影，下一刻气息便彻底消失在石殿内，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山下坊市的方向潜行而去。
“林小友，让你的化身独自前去，是否太过冒险？”陈砚有些担忧，“对方既然重视，派出的力量定然不弱。”
“无妨。”林小凡对自己的化身颇有信心，“影的隐匿和袭杀能力，元婴之下难以察觉。即便遇到强敌，凭借‘如影随形’，脱身也不难。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也不能闲着。苏师姐，铁牛师兄，陈长老，我们也要动起来，给那位藏在暗处的朋友，演一场好戏。”
“演戏？”张铁牛愣住。
“没错。”林小凡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既然他知道我们在找精通机关术的人才，那我们就让他知道，我们对鲁小班‘志在必得’，而且‘心急如焚’！”
他迅速吩咐道：“陈长老，请您立刻联系相熟的执事或长老，大张旗鼓地查询所有关于鲁门机关术的典籍和记载，做出全力研究分析的姿态。苏师姐，麻烦你立刻御剑前往坊市执法殿，以镇魔真传协同调查的名义，询问近期是否有可疑人员活动，特别是打听机关师的，姿态要高调，最好闹出点动静。铁牛师兄，你就在峰头，大声演练斧法，制造我们都在忙碌且紧张的假象。”
三人瞬间明白了林小凡的意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面上，归墟峰因为发现了鲁小班这个“人才”而兴师动众，紧张筹备，吸引暗处目光的注意，甚至让对方误判他们要通过官方渠道或强硬手段去争夺鲁小班。
暗地里，真正的营救行动，由完全无法被常规手段探测的野性化身无声无息地完成！
“妙啊！”陈砚抚掌赞叹，“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林小友此计大善！老夫这就去办！”他立刻转身走向通讯法阵。
苏沐晴看了林小凡一眼，点了点头，一句废话没有，秋水长剑铿然出鞘，化作一道凌厉剑光，毫不掩饰地直奔山下坊市执法殿而去，剑啸之声响彻半空，引得沿途弟子纷纷侧目。
张铁牛则嗷一嗓子，跑到灵泉边的空地上，抡起他那门板似的巨斧，呼呼哈哈地练了起来，土黄色罡气澎湃汹涌，搞得归墟峰顶像是要准备打仗一样。
林小凡自己则走到石殿最高处，负手而立，目光遥遥望向坊市方向，表情“凝重”中带着一丝“志在必得”，仿佛在运筹帷幄，指挥一场重大行动。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甚至刻意让混沌元婴流转，散发出阵阵威压。
一时间，整个归墟峰显得“外松内紧”，热闹非凡，完美演绎了一个意外发现重要人才后，急于招揽和保护的“正常”反应。
这一切，毫无疑问地落在了那双（或多双）隐藏在暗处的冰冷眼睛之中。
……
与此同时，山下坊市边缘，一片低矮破旧的棚户区。
鲁小班正兴奋地在自己那家徒四壁的土坯房里收拾东西。他把那袋中品灵石藏了又藏，最后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衣袋里。那几本祖传的、边角都磨毛了的机关术手札，被他用油布仔细包好。几个最得意的半成品小机关，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嘴里不住地念叨：“归墟峰……镇魔真传……材料管够……古老遗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祖宗保佑，我鲁门技艺终于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他完全不知道，巨大的危险正在迅速逼近。
巷口阴影里，两个穿着普通粗布衣服、但眼神阴鸷、气息凝练的修士，正冷冷地盯着他的房门。其中一人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鲁小班的方向。
“确定了吗？就是这里？”一人低声问，声音沙哑。
“错不了，‘觅踪盘’指向的就是这间屋子。气息与目标吻合，而且……刚才有一股极强的剑光从青云宗方向落入坊市执法殿，另有一股强大的土系灵力在归墟峰爆发。看来他们也很重视这小子，动作很快。”另一人阴冷道。
“哼，重视更好！说明这小子身上确实有货！动手！速战速决，在青云宗的人反应过来之前，把人带走！”
两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向鲁小班的房门，指尖已然凝聚起阴寒的邪力。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木门的瞬间。
一道比最深沉的夜色还要黯淡的灰影，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脚下那狭小的阴影中暴起！
没有声音，没有杀气，只有极致的速度与精准！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利刃穿透皮革的声响。
那两个黑煞宗修士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凸出，喉咙已被一只覆盖着细微玄龟藤纹、缭绕着混沌湮灭气息的手掌精准切开，连带着体内的邪丹和神魂也被瞬间震碎！
他们的尸体软软倒下，却被那灰色影子闪电般扶住，轻轻拖入旁边的杂物堆阴影之中，整个过程不到一息时间，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野性化身“影”的身影浮现，混沌灰色的眸子冷漠地扫过两具尸体，灵觉中传递出“虫子清除”的信息。他甚至懒得搜尸，直接指尖灰芒一闪，将尸体连同所有痕迹湮灭殆尽。
做完这一切，他才如同回自己家一般，直接穿透了那扇简陋的木门（某种阴影穿梭的运用），进入了鲁小班的屋内。
正抱着一包行李傻笑的鲁小班，猛地看到房间里多出一个灰色的人影，吓得差点跳起来，待看清是林小凡身边那个“奇怪的化身”时，才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原……原来是您啊？吓死我了……您怎么……怎么进来的？”
化身根本懒得解释，直接灵觉传递信息：“危险。跟我走。现在。”
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鲁小班虽然痴迷技术，但不傻，联想到林小凡的身份和刚刚的招揽，立刻意识到可能真有麻烦。他脸色一白，也顾不上多问，连忙抱起最重要的包裹：“好……好！我跟您走！”
化身点点头，一把抓住鲁小班的胳膊。
下一刻，鲁小班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物疯狂扭曲拉近，仿佛融入了一道急速流淌的阴影之中，风声在耳边呼啸，却奇异地没有感到太多不适。他心中骇然，这速度，这隐匿性，远超他的理解！
野性化身带着鲁小班，如同真正的幽灵，穿梭于坊市的阴影与无人小巷，完美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和探测，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归墟峰方向遁去。
而此刻，坊市执法殿门口，苏沐晴正一脸“寒霜”地对着执法弟子“施压”。归墟峰上，张铁牛的斧啸声和林小凡“凝重”的威压依旧。
暗处的窥视者，或许还在为自己的“洞察”而暗自得意，却不知，他们真正想要的目标，早已在眼皮子底下，被一道无声的影子悄然带走。
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在阴影中悄然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