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璃走出洞府,却见一绿袍老者静立于洞口。
她和煦一笑道:“俞师兄……你怎么来了?”
那老者正是绿竹峰峰主俞莲白,此刻的他,更显老态龙钟,神态也略显疲惫。
他见柳青璃终于出来,讪讪一笑道:“哦,多年不见,我来找许……许前辈叙叙旧……”
“好吧,那师妹告辞。”
二人拱手拜别,那俞莲白径直走向洞府,却迎面撞上一道他都不曾察觉的禁制。
砰!
他毫无防备间猛的被一股巨力掀飞数丈,倒退着撞在崖口那棵古松上,松针簌簌落下,一时间竟将他打扮的像极了一只绿毛刺猬。
原来,就在刚刚,许靖安收起灵火,洞府外的禁制刚刚重新布下,便感知到一股熟悉却又令他略感不适的灵力波动靠近。
他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继续整理着法坛上的器具,假装并未察觉来人。
俞莲白有些恼怒的拂去长袍上的松针,神识扫过,见眼前至少有三重禁制,以自己这点微末修为一时竟无法进入。
许靖安素来不喜欢这位阳奉阴违的俞师伯,此刻不免要为难他一番。
俞莲白见许靖安这是要在他面前立威,忙识趣的苦笑道:“许师叔,晚辈俞莲白求见,有一物要归还师叔。”
“哦?归还?”
许靖安一时竟也想不起,他有何物在俞莲白手里。
“正是……当年许师叔赠与晚辈的那琉璃阵盘,晚辈愚钝……这些年也未曾参透其中玄机,当真是惭愧,如今许师叔登临元婴大道,此物也当归还师叔,也算物尽其用。”
原来他是来归还当时许靖安为了逢迎他,赠与他的那琉璃阵盘,五行遁天鉴。
许靖安动作一顿,神色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
这位绿竹峰的峰主,表面上一副仙风道骨、和蔼可亲的模样,实则城府极深。
多年来在宗门内阳奉阴违,趋炎附势,当年对自己那点提携,也不过是看在自己背后有玄诚子撑腰,又潜力不俗罢了。
而如今,许靖安踏入元婴,必然成了他心目中值得巴结的对象。
如今突然登门,用词虽恭,语调却透着一股疏离与试探,许靖安如何听不出来?
他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袍,面上挂起一抹淡笑,缓步走向洞府门口,与此同时,撤去了部分禁制,让外面的声音能够清晰传入,却也保留了几分屏障,以防外人窥探。
门开一线,许靖安的身影出现在俞莲白眼前。
他见此时的俞莲白,已不复当年,背脊也微微佝偻,整个人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他见许靖安开门,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拱手一礼,语气看似热络,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疏:“哎呀,许师叔,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许靖安神色不变,淡然一笑:“俞师侄,许久不见。今日怎有空来我这小小洞府?师侄向来趋利避害,此刻来,莫不是让我帮你增加些寿元?”
俞莲白面色一沉,但为了不失礼数,面上依旧挂着笑,讪讪说道:“不不不,师叔凝结元婴,大典当日,晚辈身体抱恙,故而未曾当面道贺,心中有愧,今日特来拜访,想与前辈……叙叙旧。”
“哦……无妨,我又不是那小气之人,师侄大可不必如此。”
许靖安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真意,也不点破,只是微微一笑,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既然来了,进去喝杯茶再走不迟。”
“多谢师叔。”
俞莲白犹豫了一下,目光在洞府禁制上打了个转,似乎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踏入洞府的刹那,一层无形的屏障骤然浮现,虽不至于再次将他弹开,却让他脚步一顿,分明感受到一股阻力。
俞莲白面色微变,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这禁制,明显是针对他设下的!
他抬眼看向许靖安,勉强笑道:“许前辈,这是……?”
许靖安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走到法坛旁坐下,淡然开口道:“俞师兄,我这洞府刚刚炼过器,禁制尚未完全撤去,怕有些不稳,误伤了师兄,还请见谅。”
俞莲白干笑一声,点头道:“无妨无妨,许前辈谨慎,是应当的。”
然而,他心中却已泛起嘀咕……
“这姓许的……何时变得如此不近人情了?昔日来访,他虽不至于热情相迎,却也从无这般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我好歹也是绿竹峰峰主,纵然关系不深,也不该拿境界压人!”
许靖安自然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开口:“俞师兄今日来,除了归还宝物,可还有别的事?”
俞莲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袖中取出那琉璃阵盘,双手捧着,递向许靖安,笑道:“哦,对了,差点忘了。”
然而,许靖安看着那五行遁天鉴,眼中却没有丝毫波澜,反倒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当年对俞莲白假意亲近,为了扳倒藏宝阁严真一,不惜将自己在秘境所得这五行遁天鉴送出,如今,这五行遁天鉴被还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终于觉得无用了,还是……怕自己记恨,特地来归还,以示友好?
许靖安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缓缓起身,接过那五行遁天鉴,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后抬头看向俞莲白。
“俞师兄,这东西,既是你一直随身携带,想必也是颇为喜爱,何必特意归还?我当初赠予师兄,本就是一片心意,师兄喜欢,便留着便是。”
俞莲白脸色微变,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许前辈,这东西虽好,但终究是您所赠,晚辈一直不敢忘怀。只是近日心有所感,觉得这等宝物,理应物归原主,晚辈才疏学浅,也未能发挥其真正威力,不如还给前辈,也算是……物归其主,不负当初您的一番心意。”
许靖安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说辞,心中只觉可笑,他也不揭穿,只是微微一笑,将那五行遁天鉴收入袖中。
“既然俞师兄执意要还,那我便收下。师兄有此心意,不会只是来讨杯茶喝吧?”
俞莲白连连点头,仍极力掩饰道:“并无他意,就是专程来拜谒许师叔。”
许靖安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侧身,示意俞莲白可以离开了。
俞莲白干笑两声,知道再留无益,只得拱手告辞:“许前辈,那晚辈便不打扰了,告辞。”
许靖安淡然点头:“俞师兄慢走。”
待俞莲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洞府之外,许靖安脸上的笑意终于淡去。
他低头看着袖中的五行遁天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低声自语:“俞莲白……你当我许靖安,还是当年那个任你拿捏的小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