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安望着苏清雪清冷如霜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他缓缓松开握着伞骨的手,后退一步,郑重地行了一礼。
师姐,当年我......
不必解释。
苏清雪收起纸伞,雨丝顿时打湿了她的发梢,你既已做出选择,便无需回头。
她转身走向竹林深处,三只灵鹤亦步亦趋地跟随。
许靖安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青色背影,呆立良久,才开口呼唤道:“师姐,莫要背负太多……”
苏清雪脚步微顿,却未回头。
许靖安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次日,青松门。
骆少河盘坐在静室中,面前悬浮着那株九转月灵芝。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推门而入的许靖安:许老弟,大恩不言谢......
骆兄不必多言。
许靖安在蒲团上坐下,取出一个玉瓶,这是我炼制的护脉丹,可保你重修时经脉不损。
骆少河深吸一口气,突然大笑:好!老子今天就赌这一把!
他一把抓起月灵芝吞入腹中,顿时浑身泛起月华般的光芒。
许靖安迅速掐诀,在静室四周布下禁制。
七日七夜后,静室门开。
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迈步而出,虽然修为已跌至炼气期,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生机。
许......少年声音稚嫩,却带着熟悉的豪气,老子现在该叫你前辈了!
许靖安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骆道友,重走修行路的感觉如何?
痛快!少年骆少河握紧拳头,这次老子定要直指元婴!
“妙啊,妙!!!”
青松掌门闻讯赶来,见到返老还童的骆少河,不禁啧啧称奇。
“后生剑眉星目,不如给老夫做个徒弟吧,哈哈哈!”
“老东西,就知道占我便宜!”
骆少河虽然面容稚嫩,却仍带着往日的豪气,他瞪了青松掌门一眼,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老青松,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亮!他双手叉腰,虽然身形瘦小,却气势不减,不过嘛......
他眼珠一转,突然朝青松掌门深深一揖: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一下反倒让青松掌门愣住了,他捋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这......
怎么?后悔了?骆少河狡黠一笑,我可是听说青松门的青元养气诀最适合重修之人......
许靖安在一旁忍俊不禁,秦桃桃更是掩唇轻笑。狐兔兔跳到少年骆少河肩上,好奇地用爪子拨弄他的头发。
青松掌门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好!好!老夫今日就收下你这个小徒弟他转头看向许靖安,许师弟,你看这事......
许靖安拱手笑道:恭喜师兄得此佳徒。
“许师弟,骆……徒儿!”
青松掐着胡须嗤笑连连。
“呵呵呵……我那杏花酿存了好久,正好祝贺骆师弟重获新生!”
这一夜,酒坛倾倒一片,意兴阑珊时,许靖安终于开口道:“两位道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师弟打算明日一早便起身离开了。”
青松与骆少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点头,拱手正色道:“天高路远,许师弟当好自为之!”
许靖安三人离开青松门时,山岚未散。
他袖中掐诀,周身灵力如潮水退去,最终定格在筑基初期的浅淡光晕里。
秦桃桃指尖捻过发间玉簪,狐兔兔雪白绒毛一抖,二人气息也随之收敛。
三人化作寻常散修模样,踏上云舟向东南而行。
三日后,云舟落于凡俗边城栖霞镇。
长街酒旗招展,市井喧嚣扑面,秦桃桃正俯身挑选胭脂,忽闻巷尾传来器物碎裂之声。
只见一名布衣少女被两名黑袍筑基修士拽着头发拖行,她唇瓣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只拼命指向自己心口,眼中血丝密布如困兽。
“她被剥离了五感!”
秦桃桃当下警觉起来,“主人,附近有金丹后期修士的神识!”
“你放心,我不会贸然出手的!”
许靖安见多了人间不公,此刻心如止水,只是好奇这剥离五感之术到底是何人所施展。
他指尖轻叩掌心,一缕神识悄然探向巷尾。
那两名黑袍修士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上,赫然刻着“百骸”二字,令牌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垢。
“百骸……”
许靖安眯起眼。
“啧啧啧……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被糟蹋了!”
一旁上菜的小二见许靖安是外地来的,连连摇头,叹息道:“哎呀,造孽呀……这百骸坊专做补缺生意,据说能替断肢修士接上妖修筋骨,为盲者移植灵目,甚至为寿元将尽的老怪置换年轻肉身。抽取凡人五感这等阴毒手段,更是屡见不鲜。”
秦桃桃传音入密:“主人,那少女的耳窍和舌根有灵力缝合的痕迹,确实像是被人活剖后又草草缝回!”
“畜生,畜生,畜生!!!不当人了,看本兔兔去打死他们!”
狐兔兔突然炸毛,七彩霞光在指尖翻滚。
“别打草惊蛇。”
许靖安一把按住她,低声道:“你怎知对方只有金丹后期修士?!”
狐兔兔被许靖安按住,七彩霞光不甘心地闪烁几下,最终熄灭。
“兔兔好气呀!!!”
她气鼓鼓地坐回座位,本来隐匿的尾巴烦躁地甩动。
不过主人说得对,秦桃桃轻抚狐兔兔的绒毛,传音道,此地凶险,这百骸坊行事诡秘,背后恐怕不止一位金丹修士坐镇。
“静观其变吧……”
许靖安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巷尾。
那两名黑袍修士已将少女拖入一辆黑色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二,许靖安取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这百骸坊在何处?
小二眼睛一亮,迅速收起灵石,压低声音道:客官可千万别去啊!那地方在城东的废弃义庄下面,听说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完整出来的......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街上行人纷纷低头加快脚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许靖安与秦桃桃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结账。
主人,我们真要管这闲事?
走出酒肆,秦桃桃有些担忧地问。
许靖安望着城东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百骸坊的手段,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狐兔兔耳朵一竖:
元婴修士,傲山人,沈傲君!
许靖安轻声道,当年他隐匿于玄一宗,也曾夺舍过一具金丹修士的躯壳,制成傀儡。
秦桃桃惊讶地捂住嘴:我曾听过此人名号,他一百年前就已经是元婴期修士了......
不会是他做的,许靖安摇头,但保不齐是师承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