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人的帐篷刚在石片房外扎稳,和藤的新藤尖就绕着帐篷转了三圈,结出个丈许宽的藤环。环上的藤丝一半带着石片房的青灰,一半沾着游牧人的沙土,最妙的是环心,五域的五色藤丝缠着新抽的嫩芽,像颗正在跳动的绿心。
“是藤在邀咱们入环呢!”游牧的汉子拍着藤环笑,他刚用马头琴拉了段《藤路谣》,环上的藤丝就跟着颤,抖落些带着野花香的沙土。石片房的人赶紧搬来石凳,五域的探路队铺上藤毯,三家人围着藤环坐下,像围着个大大的圆桌。
阿禾托人送来的“三环藤垫”派上了用场。垫面用五域的主藤丝、石片房的灰藤丝、游牧的山藤丝织成三个相套的环,踩上去软乎乎的,却透着股韧劲。“这叫‘环环相扣’,”附来的信上写,“不管哪家人坐,都像坐在自家的垫上。”
分香渠的支流顺着藤环根须往游牧帐篷流,水里漂着五域的谷种、石片房的菜种、游牧的草籽,在帐篷旁汇成个小小的池塘。没过几日,塘边竟长出片混生的田——五域的谷穗压弯了腰,石片房的青菜带着露珠,游牧的牧草结着籽,风一吹,叶尖都朝着藤环的方向。
胡商的“双家酒”变成了“三家酿”。游牧人往酒里加了发酵的马奶,石片房的人添了当地的岩蜜,五域的探路队则丢进把和藤的嫩叶,封在藤环下的土窖里。启封时,酒香裹着奶香、蜜甜、藤清,引得三家的孩子都围着酒坛转,鼻尖快贴到坛口上。
传信囊里的物件越来越丰富。游牧的孩子寄来用山藤编的小马,马背上驮着颗同心果;石片房的人送了块刻着藤环的青石,石缝里嵌着五域的紫藤绒;五域坊则回赠了串藤编风铃,铃舌用三家的材料做成——主藤的木、青石的片、山藤的杆,风一吹,响得格外热闹。
乐师们把马头琴的调子编进《藤路谣》,新曲子里,紫藤笛的柔、青石埙的厚、马头琴的烈缠在一起,像三家的人在藤环下说笑。奏到高潮时,藤环上的嫩芽突然绽开五色花,花瓣飘落在三家的乐器上,像给调子镀了层香。
老族长让人在藤环中心埋了个“纳川缸”,缸身用五域的陶土、石片房的青灰、游牧的红泥混合烧制,缸口刻着三个相握的手影。“往缸里投点自家的土,”他对着赶来的三家人说,“土混在一起,藤根就知道,这环里的都是一家人。”
五域的人投了把双月桥边的黑土,石片房的人撒了捧房后的青灰,游牧的汉子则添了撮帐篷旁的黄沙。缸里的土刚混匀,藤环的根须就“簌簌”地往缸里钻,把三色土缠成个紧实的团,像颗攥紧的拳头。
夜里,三家的孩子躺在藤环下的草地上,听着纳川缸里根须生长的“沙沙”声,数着环上的花。游牧的孩子说,他们的马夜里会对着藤环打响鼻,像在给藤问好;石片房的孩子接话,说自家的石狗(石片雕的狗)总盯着藤环看,像在守护什么宝贝。
和藤的影在地上铺成个更大的环,把五域的灯火、石片房的月光、游牧的星光都圈在里面。环心的绿心芽越长越壮,藤丝往三家的屋顶爬,在五域的藤架上开了花,在石片房的檐角结了果,在游牧的帐篷顶缠了个花结,像给每家都系了条绿丝带。
藤生望着那圈把三家都揽在怀里的藤环,忽然明白,这藤环纳的从不是土地的疆界,是心的宽窄。是三环藤垫上不分彼此的暖,是三家酿里混在一起的味,是纳川缸里缠成一团的土,让每个“自家”都慢慢变成“咱家”,让每种“不一样”都成了“咱的样”。
而那些往藤环外延伸的新藤丝,带着三家的土、三家的香、三家的笑,正往更远处去。它们会结出新的藤环,会纳进更多的“川”,会让更多的人知道——
这藤环啊,从来不是圈住谁的墙,是把所有温暖都拢在一起的怀。不管你带着哪的土、说着哪的话,走进这环里,就有了家。
晨光里,藤环上的五色花又开了一层,花瓣上的露珠映着三家的炊烟,像把所有的日子都映成了透亮的暖。
纳川缸里的三色土被藤根缠成紧实的团,团心竟冒出了颗奇异的芽——芽尖是五域的绿,芽身裹着石片房的青灰,根尖沾着游牧的黄沙,像把三家的土都长在了身上。石片房的老人见了,突然对着芽拜了拜:“这是土地爷显灵,认咱们是一家人了!”
阿禾的织坊赶制了“认亲帕”,帕角绣着这颗三色芽。五域的帕子用紫藤绒镶边,石片房的帕子缀着青石粒,游牧的帕子则缠着山藤穗。“擦汗时摸一摸芽,”附信里写,“就知道三家的暖都在帕子里呢。”
分香渠的池塘长出了新的水生藤,藤叶浮在水面,叶片上的影是三个交叠的圈——五域的圈里有桥,石片房的圈里有屋,游牧的圈里有帐篷,三个圈的中心,是那颗三色芽的影。孩子们划着藤筏采叶,叶梗断处会渗出甜甜的汁,尝一口,能品出三家水土的味。
“这叫‘合水藤’,”茶商把藤叶晒干泡茶,茶汤倒进三家的碗里,五域的碗里浮起绿圈,石片房的碗里凝着青灰圈,游牧的碗里漂着黄圈,最后三个圈慢慢融成一个,“水都能合在一处,人还有啥不能的?”
胡商的“三家酿”在藤环下埋了百坛,坛身用三色土混合的泥封着,泥上印着每家的记号:五域的双月桥、石片房的石墙、游牧的马头。他笑着说:“等这些坛泥裂成花,三家的酒香就真的分不出了,打开任何一坛,都是‘咱家酿’。”
传信囊里出现了第一封三家孩子合写的信。五域的孩子用紫藤汁写了“桥边的花”,石片房的孩子用石粉描了“檐下的藤”,游牧的孩子用草汁画了“帐篷顶的星”,最后在信尾,三个小小的手印叠在一起,像颗三色的花。
乐师们带着三家的乐器往更远的地方去,紫藤笛吹着五域的调,青石埙奏着石片房的韵,马头琴拉着游牧的风,路过新的村落时,村民们会跟着调子跳舞,舞步里渐渐混进三家的姿态——五域的轻柔、石片房的沉稳、游牧的洒脱,像在跳一支“全家福”舞。
老族长在藤环旁搭了个“议事藤亭”,亭柱用三家的藤木拼成:五域的主藤、石片房的灰藤、游牧的山藤,亭顶铺着和藤的叶,叶影在地上拼出三个相握的手。“以后不管谁家有事,都到这亭里说,”他敲着亭柱,柱身的藤纹突然亮起,映出三家的炊烟,“藤听得见,土记得住,咱们的心,更得齐。”
夜里,三家的人聚在藤亭下,分食游牧的奶饼、石片房的岩蜜糕、五域的同心果干。有个游牧的汉子用马头琴拉了段新编的调子,说这是“想家时的味”,拉着拉着,石片房的人用石埙和了起来,五域的探路队则哼起了《藤脉谣》的老词,混在一起,竟比任何时候都动听。
和藤的三色芽越长越壮,藤丝往三家的粮仓里钻,五域的谷仓里多了石片房的菜干,石片房的陶罐里存了游牧的奶酒,游牧的皮囊里装了五域的藤茶,像藤在悄悄帮大家“换着暖”。
藤生望着藤亭下相谈甚欢的三家身影,看着粮仓里混在一起的食物,忽然明白,这藤环纳的从不是简单的“多”,是“和”。是认亲帕上三家共绣的芽,是合水藤叶里融成一团的圈,是议事藤亭里越说越近的心,让每个家的故事都成了大家的故事,让每种生活的味都成了共同的味。
而那些往藤环外蔓延的三色藤丝,带着三家的笑、三家的暖、三家的故事,正往更广阔的天地去。它们会结出新的藤环,会纳进更多的“川”,会让这“和”的滋味,像藤环中心的三色芽,在更多的土地上,长出属于“咱家”的风景。
月光透过藤亭的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会发芽的种子。那些种子,会顺着藤丝,往所有需要温暖的地方去,把“我们是一家人”这句话,种进越来越多的心里。
议事藤亭的柱身亮纹还没褪去,更南边的部落就派来了使者。使者背着藤编的行囊,里面装着晒干的红藤叶,叶上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藤环——是他们远远望见和藤环后,依样画的。“我们的土地总闹旱灾,”使者摸着行囊里的红藤叶,“听说有藤环的地方,水会往一处聚,暖能往心里钻,特来求些藤籽。”
三家的人立刻在藤亭里商议。五域的探路队要去选耐旱的藤种,石片房的人备了储水的石瓮,游牧的汉子牵来最壮的马,说要护送使者回家。“这红藤叶看着烈,像咱们草原的沙,”游牧汉子用指尖捻着叶尖,“种上和藤,准能长出新绿。”
阿禾连夜织了块“引水灵帕”,帕心用和藤金粉线绣了个小藤环,环外缀着五域的水纹、石片房的云纹、游牧的风纹,最边缘缝着使者带来的红藤叶碎丝。“把帕子浸在水里,”她把灵帕叠成藤叶形,“水就会跟着藤环的影往田里流。”
分香渠的合水藤被移栽了些到使者的行囊里,茶商特意选了带根须的藤段:“这藤的根能找水,到了南边,让它顺着红藤爬,不出半月就能扎下根。”他还往行囊里塞了包同心果果核,“种在藤环旁,结果了,就知道咱们的心跟着藤来了。”
胡商的“三家酿”分了十坛给南边使者,坛口的泥封上,除了三家的记号,又加了个小小的红藤叶印。“这酒能解乏,”他拍着使者的肩,“等你们的红藤和和藤缠在一起,就启坛,到时候咱们隔着千里,也算共饮一杯。”
传信囊跟着使者往南走,囊里装着三家孩子的画:五域的孩子画了条从藤环流向南方的河,石片房的孩子画了座红藤与和藤共搭的桥,游牧的孩子画了匹驮着藤籽的马,马背上坐着个笑盈盈的红藤部落娃娃。
乐师们把红藤叶的纹路编成了新曲,紫藤笛吹得更柔,像在哄着烈性子的红藤;青石埙的调子沉了些,像在给红藤搭个稳当的家;马头琴则添了几分欢快,像在催着藤籽往南跑。和藤环上的三色芽听到新曲,竟往南的方向弯了弯,像在给使者指路。
老族长把纳川缸里的三色土分出一把,用红藤叶包好递给使者:“这土带着咱们三家的气,和你们的红藤土混在一起,藤就认亲了。”他还让人取了块议事藤亭的柱皮,“这柱皮上有三家的藤脉,种在藤环中心,南边的藤就知道,有个大家在等着它。”
使者走时,藤环上的五色花落了些在他的行囊上。三家的人送到藤路尽头,看着使者的身影被和藤的新藤丝慢慢裹住——那些往南延伸的藤丝,正缠着红藤叶的碎丝,像在给远方系红绳。
夜里,议事藤亭的柱身亮纹又显了出来,这次的光影里,除了三家的炊烟,还多了片晃动的红,像南边的红藤在回应。孩子们趴在藤环上听,说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沙沙”声,是合水藤的根须在找水,是同心果核在土里发芽。
藤生望着往南蔓延的新藤,看着使者行囊里露出的灵帕边角,忽然明白,这藤环纳的从不是有限的“川”,是无限的“缘”。是引水灵帕上缝着的红藤丝,是合水藤跟着红藤找水的劲,是纳川缸里愿意分出去的土,让每个陌生的“他们”,都能慢慢变成“咱们”。
而那些缠着红藤丝往南去的和藤,带着三家的暖、红藤的烈、所有等待交融的期盼,正往更广阔的天地舒展。它们会在南边结出新的藤环,会让红藤的烈与和藤的柔缠成新的绿,会让“家”的范围,像藤环的影子,一圈圈往外扩,直到所有土地上的藤,都在同一片阳光下,说着同一句:我们在一起。
晨光里,和藤环上的三色芽又长高了些,芽尖的新叶上,除了三家的影,隐隐多出个小小的红藤部落轮廓,像幅正在慢慢画全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