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藤爬过黑风口的第三日,万藤亭的石径上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丫头扒着藤架往外看,只见几个背着竹篓的身影正顺着新藤的方向走来——是北境的妇人,篓里装着冻梨和鹿绒;西域的货郎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沙枣干和驼毛毡;南境的茶农挑着茶担,担绳上还挂着串茶果;连东海的渔人都提着海产,裤脚的盐霜在阳光下闪着白。
“是来赶市的!”她拽着斑的衣袖直跳,成长册在怀里“扑扑”响,封面上的藤环突然亮起来,把石径都照得暖黄。
老卫长早把亭前的空地支起了藤棚,棚柱上缠着新抽的绿藤,藤叶间挂着五域的物件:北境的冰棱灯、西域的驼铃串、南境的茶枝帘、东海的贝壳风铃,风一吹,叮铃哐啷响成一片,像在唱支热闹的调子。
“柱间当年就说,藤脉通了,该有个集市让大家换些物件,说说话。”老卫长往石桌上摆陶碗,碗沿的藤纹里还沾着晨露,“今儿总算成了。”
北境妇人把冻梨往藤编的筐里倒,梨上的白霜遇热化成水,顺着筐缝往下滴,竟在地上画出串小藤叶。“这梨得配着沙枣吃才不涩。”她笑着往西域货郎的摊上丢了两个,货郎立刻回赠一把沙枣干,枣香混着梨的清冽,漫了半棚。
南境茶农正给众人沏茶,沸水注入茶盏时,“咕嘟”声引得新藤轻轻晃,藤叶上的声纹掉进茶汤里,竟让茶水泛起层淡绿的光。“尝尝新采的‘藤尖茶’,”他笑着斟茶,“是挨着新藤长的,叶底都带着藤香。”
东海渔人把海菜干铺开,腥气刚散,就被南境的茶雾裹住,竟生出种奇特的鲜润。“用这菜干炖茶果汤,”他给小丫头递了片,“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科技城的技术员支起个木架,把声纹接收器挂在上面,屏幕上的光纹随着集市的热闹起伏:“谁想给家里捎话,对着这个说就行,新藤能实时传声。”话音刚落,北境妇人就凑过去,对着接收器喊:“娘,我在万藤亭换了块驼毛毡,比鹿绒暖,你别惦记。”声纹顺着新藤往北飘,没多久就传来回应的笑声。
小丫头的成长册摊在石桌上,自动变成了本“集市账”:冻梨换沙枣干三斤,茶果油换海菜干一包,驼毛毡换茶枝帘一挂……每笔交易旁都画着小小的藤叶,像给账目标了个暖融融的戳。
日头升到正中时,集市的人渐渐多起来。有牵着孩子来换糖果的,有背着草药来换茶的,还有扛着木料来修藤棚的。新藤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把东边的笑传到西边,把南边的香送到北边,像个不知疲倦的信使。
斑往火塘里添了把柴,架上烤着的沙枣饼冒出焦香。他拿起一块递给北境妇人,妇人咬了口,突然红了眼眶:“这味,跟柱间大人当年送我们的一模一样。”
老卫长听见了,往她手里塞了块新烤的:“他呀,就盼着咱们能像这样,围着藤架吃块热糕,说句家常。”
新藤突然轻轻晃,把众人的话都收进叶纹里。小丫头摸着藤叶,发现上面的声纹正慢慢凝成行字:“藤下有烟火,日子有盼头。”
风穿过藤棚,带着饼香、茶香、海产香往五域的方向飘,像在说:万藤亭的集市开了,有空来坐坐,换点物件,说说话,让新藤把你的日子,也串进这热闹里。
而那株茶苗,在棚外的阳光下轻轻晃,新叶上的声纹缠着集市的笑、交易的暖、相逢的甜,往藤脉深处钻,像在说:这才是过日子该有的样,热热闹闹,亲亲切切,让每段新藤都知道,它们爬过的地方,不只有土和石,还有烟火气,有人情味,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集市的热闹像团滚沸的水,沿着新藤往四周漫。西域货郎的独轮车上,沙枣干堆成了小山,他抓起一把往孩子们怀里塞,枣肉的甜混着孩子的笑,粘在新藤的叶尖上,引得蜜蜂嗡嗡地绕着藤架飞。
“尝尝这个!”货郎突然从车底摸出个陶瓮,揭开盖子,一股醇厚的酒香漫出来——是用沙枣和北境冻梨酿的酒,酒液晃出的光纹里,浮着北境雪岭和西域戈壁的影。“昨儿跟北境的姐妹学着酿的,就等今儿集市开封。”
老卫长凑过去闻了闻,藤杖往地上顿了顿:“好东西!得用南境的茶盏盛才不辜负。”南境茶农立刻递过盏青瓷杯,酒液入杯,竟在杯底开出朵小小的五域花,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小丫头的成长册被挤得“哗哗”响,纸页上自动记下这热闹:货郎的酒瓮旁画着个醉醺醺的小人,北境妇人的竹篓边趴着只驯鹿,东海渔人摊前的海菜干堆成了小山,山尖还站着只举着贝壳的螃蟹。“它在画连环画呢!”她举着册子给斑看,纸页带起的风差点掀翻南境的茶摊。
斑伸手稳住茶担,指尖刚碰到茶篓,新藤突然往这边弯了弯,藤梢卷来颗圆滚滚的东西——是颗东海的珍珠,珠内映着渔人撒网的影。“这是……给你的?”他把珍珠递给小丫头,珠面的光落在册子上,竟让纸上的螃蟹活了过来,横着爬进了东海那页的海图里。
科技城的声纹接收器前挤满了人。一个南境的孩童踮着脚喊:“阿姐!集市上有会发光的酒!你快来看!”声纹刚传出去,接收器就“嘀嘀”响起来,阿姐的声音混着茶山的“沙沙”声:“等我卖完这筐茶就来,给你带串茶果!”
日头偏西时,集市的人开始往回走。北境妇人的竹篓空了,却换了满篓的茶果和海菜干;西域货郎推着空车,腰间多了串东海的贝壳;南境茶农的茶担轻了,背上却多了块北境的鹿绒毡。他们走得慢悠悠,时不时回头望万藤亭,声纹里的不舍像拉不断的藤。
“明儿还来!”有人在山路上喊,声音顺着新藤传回来,在亭里荡出回音。
老卫长往火塘里添了块粗木,火星溅在新藤上,往五域的方向各飘了些:“你看这火,烧得越久,余温越足。”他望着渐散的人群,“这集市啊,开一次就多些牵挂,下次来的人,只会更多。”
小丫头把那颗珍珠夹进成长册,与之前的沙枣核、鹿毛、海藻并排放在一起。纸页上,集市的热闹正慢慢沉淀,化作幅淡墨画:藤棚下的人影、石桌上的酒盏、新藤上的笑,都被温柔地圈在藤环里,像被时光小心收藏的暖。
茶苗的新叶在暮色里轻轻晃,把集市的酒香、茶香、甜香都收进脉络里,然后朝着星空的方向,又拔了节。新藤顺着新枝往高空爬,在天上拼出个小小的藤环,环内的五域灯火比昨夜更亮了些,像在说:别急,明儿的太阳升起时,藤下的集市还会开,新的热闹还会来,让那些牵挂着的人,踩着晨光,带着好日子,再聚在一块儿,把这烟火气,续得更长,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