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藤信站”的木牌,就见竹棚下的鸣沙珠又亮了。雪绒花苗的叶瓣上,紫藤丝缠着颗新结的露珠,在光里滚来滚去,像在数着什么。冰原巫医凑过去看,突然笑出声:“这露珠里有冰原的影子呢!”众人凑近,果然见露珠里映着片白茫茫的雪原,雪原上的幼崽正举着紫藤花枝奔跑。
科技城的技术员调试着新架的信号器,金属线缠绕在老藤的枝桠上,线端的探头浸在鸣沙珠旁的土里。“这下能把藤信转换成声波了,”他推了推眼镜,“西域和北境的人,能直接听见藤说话。”话音刚落,信号器突然发出“沙沙”的响,混着雪绒花苗的摇曳声,像北境的风正穿过雪原。
波斯商人的白骆驼驮着个藤编筐,筐里装着西域的“回音草”,草叶卷成筒状,对着它说话,能把声音存三天。“让藤信也留个备份,”他把回音草摆在鸣沙珠边,“万一阵雨打湿了藤叶,还有草记着话呢。”骆驼突然用头蹭了蹭筐沿,草叶“唰”地展开,竟传出波斯商人昨夜说的“盼着西域的藤也开花”,引得众人一阵笑。
护藤卫们在藤信站周围挖了圈浅沟,沟里铺满跨路花的花瓣,花瓣遇露化成浅粉的水,顺着沟往万藤亭流,在亭柱下积成个小小的水洼。老卫长往水洼里丢了片紫藤叶:“这是‘信路’,让藤信顺着花水走,别迷路。”叶瓣在水上打着转,真往冰原巫医的雪蜜罐漂去,像在说“该给北境捎点甜了”。
斑往藤信站的石桌上摆了坛新酿的“藤语酒”,酒液里泡着冰原的雪绒、西域的沙粒、科技城的金属屑,还有片紫藤花瓣。“柱间当年总说,好酒能替人说话,”他给每个回音草筒倒了点酒,“让这酒混着藤声传远,他们闻着味,就知道咱们在想什么。”
小丫头举着成长册,正往册上画藤信站的全景,忽然发现混种芽的新叶上,“藤之灵”的眼纹变成了月牙形,像在笑。叶尖的露珠滴落在纸上,晕开的水痕里,竟浮出西域的驼铃、北境的雪橇、科技城的齿轮,都围着藤架转,像幅流动的画。
正午的阳光晒得鸣沙珠发烫,信号器突然清晰地传出声音——是西域商队的欢呼,说他们种下的紫藤籽发了芽;接着是北境的笑声,说幼崽们正用紫藤花枝编花环。技术员的屏幕上,声波图连成串紫藤花的形状,每朵花都缠着不同的纹路,像把所有的欢喜都缠在了一起。
斑往信号器的探头边放了颗刚摘的紫藤果,果壳裂开,露出里面的籽,籽上的纹竟与声波图的曲线重合。“你看,”他对众人说,“藤信从不是单方向的走,是咱们的念顺着藤脉出去,他们的喜跟着根须回来,缠成个打不断的环。”
暮色降临时,藤信站的回音草突然集体“唱歌”,有的传着西域的祝词,有的响着北境的童谣,还有科技城技术员说的“要给藤装个恒温器”,乱糟糟的却格外热闹。雪绒花苗在歌声里又长高了些,叶瓣上的紫藤丝缠得更紧,像在用力记住这些声音。
小石头的成长册上新添了句话,写在藤信站的画旁:“所谓牵挂,是藤在土里牵着手,信在风里碰着头,不管隔多远,都知道彼此在长,在盼,在等着下一次说‘我很好’。”
而那株混种芽,新叶在晚风里轻轻晃,眼纹望着信号器的方向,像在说:别急,藤会越长越远,信能传得更远,总有一天,所有惦记着藤的人,都能在同一片藤荫下,听同一串藤语,喝同一坛酒。
夜色漫上藤架时,藤信站的灯光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透过藤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混种芽的新叶舒展着,叶尖的露珠还沾着信号器传来的余温,轻轻颤动着。
斑拎着盏藤灯走过来,往石桌上的酒坛里又添了片新鲜的紫藤叶,酒液泛起细碎的泡,像在应和远方传来的声响。“你听,”他侧耳听着回音草里的动静,“西域的驼队说,他们那儿的紫藤芽也拱出土了,还学着咱们的样,在芽边摆了块鸣沙珠。”
冰原巫医正用布擦着雪蜜罐,闻言笑着接话:“北境的幼崽更机灵,把回音草系在雪橇上,说要让藤信跟着雪橇跑,传遍整个雪原。”她往水洼里丢了块冰糖,水花溅起,打湿了爬过来的紫藤须,须子却像很高兴似的,缠上了她的袖口。
科技城的技术员抱着台小巧的记录仪,正对着混种芽调试:“刚收到数据,这芽的生长频率,竟和西域、北境的新苗对上了,像在跟着同一个节拍长。”他推了推眼镜,眼里闪着光,“这哪是藤在长,是咱们的心气儿拧成一股绳了。”
波斯商人的白骆驼趴在棚下打盹,嘴角还沾着点回音草里漏出的酒渍。忽然它抖了抖耳朵,驼铃“叮铃”作响——回音草里传来西域孩童的笑,说要编个最大的藤环,等开春时让驼队捎过来,套在藤信站的老藤上。
小丫头趴在石桌上,指尖轻轻碰了碰混种芽的叶子,叶瓣立刻往她手边靠了靠。她歪着头笑,成长册上又添了几笔:藤信站的灯亮了,远方的灯也亮了,藤在土里扎根,光在风里搭桥,不管多远,只要藤还在长,信就能到,人就能聚。
夜风穿过藤架,带着回音草里的欢笑声、信号器的滋滋声、还有紫藤花的甜香,在万藤亭里打了个转,又往更远的地方飘去。混种芽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和老藤的影子交叠在一块儿,像无数双手,在夜色里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