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殿内,万年玄冰散发的寒气似乎都因之前那场地下惊变而带上了一丝凝滞。叶凡盘膝坐在凌清雪为他安排的静室中,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了许多。他看似在闭目调息,实则全部心神都沉入了内世界。
内世界此刻的景象,堪称风云激荡。
那片专门用于镇压的荒芜区域,此刻已被浓得化不开的幽冥死气所充斥,如同翻滚的墨海。墨海中央,是那座被强行撕扯进来的、残破不堪的祭坛三分之一结构,其上依旧闪烁着不祥的符文微光。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祭坛残骸上方,一道模糊不清、不断扭曲咆哮的幽冥意识碎片,正散发出暴戾、混乱的意志,试图冲击内世界的壁垒,引动那些被收纳进来的死气与墨渊自爆残留的能量一同爆发!
这意识碎片虽只是本体的一小部分,但其本质极高,蕴含着古老而邪恶的法则,对内世界的稳定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哼,一缕残识,也敢在此放肆!” 冥祖悬浮于幽冥死气之上,声音冰冷,带着无上威严。他周身弥漫出比那幽冥死气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幽冥本源气息,如同君临臣子,化作无数漆黑的秩序锁链,缠绕向那道意识碎片,开始强行炼化、解析其蕴含的法则信息!
“嗷——!” 意识碎片发出尖锐的精神咆哮,疯狂挣扎,引动下方死气海掀起滔天巨浪。
“定!” 青霖清叱一声,生命之树碧光大盛,柔和而磅礴的生命气息如同春风化雨,并不与死气正面冲突,而是形成一层坚韧的薄膜,覆盖在死气海表面,极大地抑制了其暴动,并将那意识碎片散发出的精神污染隔绝、净化。
“吵死了!吃本龙一记混沌雷音!” 紫神龙不耐烦地咆哮一声,龙吟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撼神魂的混沌雷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那意识碎片扭曲不止,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艾莉亚则展开四翼,圣洁的吟唱声在内世界回荡,纯净的圣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那意识碎片上,将其散发出的污秽、混乱、暴虐等负面情绪一一剥离、净化,削弱其反抗意志。
在四位大能级伙伴的联手镇压与炼化下,那道幽冥意识碎片的反抗逐渐变得无力,其蕴含的部分记忆和信息,开始被冥祖缓缓抽取、解读。
叶凡感受着内世界内逐渐平息的动荡,心中稍安。他分出一缕神识,关注着冥祖解析出的信息碎片,同时开始运转混沌功法,吸收内世界反馈回来的、经过初步提纯的庞大能量。这些能量虽然属性阴寒,但在内世界和中转以及混沌功法的熔炼下,皆可化为最本源的滋养,修复着他的伤势,并稳步提升着他的修为。元婴后期的壁垒,似乎已经隐隐松动。
……
就在叶凡于内世界镇压、消化此次收获时,冰璃殿主殿内,气氛凝重。
凌清雪已将幽冥眼内发生的一切,包括叶凡那神秘莫测的“吞噬”手段,以及墨渊的背叛与最终下场,毫无保留地禀报给了她的师尊,副阁主星算子。
星算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指尖无意识敲击冰桌的节奏,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其中正反复回放着凌清雪记忆中的片段——尤其是叶凡施展混沌漩涡,强行吞噬祭坛结构和墨渊的场景。
“内天地……” 良久,星算子缓缓吐出三个字,眼中闪烁着推演万物的星芒,“并非简单的储物空间或洞天法宝,而是真正的、拥有独立法则雏形的……世界胚胎。此子,果然是大异数!”
凌清雪心中一震:“师尊,您确定?内天地?内世界……这怎么可能?那是传说中的……”
“传说并非空穴来风。”星算子打断她,目光深邃,“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能无视幽冥死气的侵蚀,并能以元婴修为,施展出那等近乎法则层面的‘吞噬’之力。他将那些危险之物纳入自身世界镇压,虽兵行险着,却也是当下唯一能快速破解危局,且不波及外界的办法。”
他看向凌清雪:“此子虽来历神秘,但观其行事,心有底线,与归一派确为死敌。此次若非他,天机阁恐遭大难。他于我等,有恩。”
凌清雪点头,她虽性情清冷,但恩怨分明:“弟子明白。只是……他体内镇压着如此多的幽冥死气和那诡异意识,是否会……”
“那是他的道,他的劫。”星算子意味深长地道,“我等静观其变即可。当务之急,是肃清内部,修复幽冥眼封印,并追查归一派余孽。墨渊虽伏诛,但其党羽未必尽除,那‘主上’更是隐藏在幕后。”
他沉吟片刻,道:“清雪,你亲自负责肃清事宜,授予你临机专断之权。至于那位‘幽煞’小友……他既伤势未愈,便让他在你冰璃殿好生休养。待他出关,带他来见我。”
“是,师尊。”凌清雪领命。她知道,这是师尊代表天机阁,正式向叶凡释放出善意和接纳的信号。
……
三日之后。
叶凡静室的门缓缓打开。他迈步而出,周身气息沉凝,目光开阖间精光内蕴,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借助内世界反馈的能量,彻底稳固在了元婴后期!举手投足间,力量感倍增,对空间法则和星微步的领悟也更深了一层。
早已等候在外的凌清雪,感受到叶凡身上那明显强了一截的气息,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如此重的负荷和伤势,竟能在短短三日内恢复如初,甚至修为精进,此人的底蕴实在深不可测。
“恭喜道友修为精进。”凌清雪开口道,语气比之以往少了几分冰寒,多了些许平和。
“多谢仙子护法。”叶凡拱手回礼,态度不卑不亢,“不知眼下外界情况如何?”
凌清雪将这三日来的情况简要告知:墨渊党羽已被基本肃清,共计抓获十七人,击毙八人;幽冥眼的暴动已被暂时压制,阁内阵法师正在全力修复加固封印;星算子副阁主希望能见他一面。
听到星算子要见自己,叶凡心中微动。他知道,这是关键的一步,将决定他能否真正获得天机阁高层的信任,以及后续能否借助天机阁的力量对抗归一派。
“有劳仙子引路。”叶凡点头应下。
在凌清雪的带领下,叶凡第一次踏足了天机阁真正的核心区域——观星台。
此地位于天机阁最高处,仿佛伸手便可摘取星辰。浓郁的星辰之力几乎化为实质,呼吸之间都感觉神识清明。星算子依旧负手而立,眺望着无垠星空,仿佛与这漫天星辰融为一体。
“晚辈幽煞,见过星算子前辈。”叶凡执晚辈礼,态度恭敬。面对这位深不可测的副阁主,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星算子缓缓转身,他的目光落在叶凡身上,没有凌厉的审视,只有一种仿佛能包容星海的平和与深邃。叶凡却感觉,在这目光下,自己仿佛毫无秘密可言,好在内世界自有其壁垒,隔绝了最核心的窥探。
“小友不必多礼。”星算子微微一笑,如同春风拂面,“此次天机阁能避免一场浩劫,多亏小友力挽狂澜。老夫代天机阁,谢过小友。”
“前辈言重了。”叶凡谦逊道,“晚辈与归一派本有宿怨,破坏其阴谋,乃分内之事。更何况,此事关乎无数生灵,晚辈岂能坐视。”
星算子颔首,对叶凡的回答颇为满意。他话锋一转,直接点明:“小友身负内世界之秘,乃惊世之缘,亦是滔天之险。归一派所求,绝非仅仅一次血祭之力。据老夫近日推演,结合墨渊残留手札中的只言片语,他们似乎在寻找一把‘钥匙’。”
“钥匙?”叶凡心中一动,联想到冥祖正在解析的那道幽冥意识碎片。至于星算子所说内世界,叶凡并没有感到意外,凌清雪定然会将大战的前前后后告知于他。
“不错。”星算子神色凝重,“一把能打开‘幽冥之门’,接引真正幽冥主宰意志降临的钥匙。此次血祭,更像是一次尝试,一次定位,或者说……一次献祭,为了取悦某个存在,从而获得那把‘钥匙’的线索。”
叶凡眉头紧锁,感觉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若真让归一派打开所谓的“幽冥之门”,引来真正的幽冥主宰,那将是整个修真界的灾难!
“前辈可知那‘钥匙’为何物?又在何处?”
星算子摇头:“天机混沌,难以窥其全貌。只知其与上古幽冥有关,或许是一些失落的圣物,或许是某种特殊的命格……而归一派的下一个目标,极可能是位于北冥雪原的玄冰秘境。”
“玄冰秘境?”凌清雪在一旁露出讶色,“那里据传是上古冰凤陨落之地,寒气极重,与幽冥之力似乎并无关联。”
“表象而已。”星算子道,“阴极阳生,阳极阴生。极寒之地下,或许正隐藏着至阴之秘。墨渊的手札中,多次提到‘北冥’、‘玄冰核心’等字眼。且据巡天司密报,近日北冥雪原附近,确有归一派的异动。”
他看向叶凡:“小友,你身负内世界,不惧幽冥侵蚀,或许正是应对此事的关键。老夫欲请小友与清雪一同,前往北冥雪原,探查玄冰秘境,阻止归一派的下一步计划。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叶凡心中念头飞转。北冥雪原,玄冰秘境……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挑战,但也可能是获取更多关于归一派、关于上古幽冥、甚至关于石碑碎片线索的机遇。而且与凌清雪同行,也能进一步巩固与天机阁的联盟。
“义不容辞。”叶凡沉声应道,“晚辈愿往。”
“好!”星算子抚掌,“清雪,你准备一下,三日后,你二人便出发前往北冥雪原。此行凶险,务必小心。”
他又看向叶凡,递过一枚星光缭绕的玉符:“小友,此乃‘星移符’,内含老夫一击之力,并可进行一次超远距离随机传送,关键时刻或可保命。算是天机阁的一点心意。”
叶凡接过玉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星辰之力,知道此物珍贵无比,郑重收起:“多谢前辈!”
离开观星台,叶凡回到冰璃殿,立刻将心神沉入内世界。他需要将北冥之行的消息告知伙伴们,并看看冥祖对那意识碎片的解析是否有新的进展。
内世界中,那道幽冥意识碎片已被炼化大半,变得温顺了许多,其蕴含的信息也更多地被冥祖获取。
“主上……钥匙……北冥……玄冰冢……唤醒……” 断断续续的意念被冥祖提炼出来。
“玄冰冢?”叶凡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与星算子所说的“玄冰秘境”似乎有所关联。
“不错。”冥祖凝声道,“根据这碎片中的信息,所谓的玄冰秘境深处,实则为一座‘玄冰冢’,埋葬的并非冰凤,而是一位在上古时期试图对抗幽冥入侵的大能!其冰系法则本源,恰好形成了一道天然封印,镇压着一条通往更深层幽冥的缝隙。归一派的目标,恐怕就是破坏那道封印,或者利用那具大能尸身,作为更强大血祭的媒介,从而定位甚至召唤那把‘钥匙’!”
叶凡倒吸一口凉气。情况比星算子推测的还要严峻!归一派不仅要找钥匙,还要破坏上古封印,甚至亵渎对抗幽冥的先辈尸身!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艾莉亚金色眼眸中燃烧着正义的火焰。
“玄冰冢……听起来就很冷,不过本龙的混沌神雷可不管这些!”紫神龙跃跃欲试。
青霖也轻声道:“我能感觉到,那里的冰系本源若能获得一丝,对内世界的平衡与成长大有裨益。”
叶凡目光坚定,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北冥雪原之行,势在必行!
三日后,天枢城传送广场。
叶凡与凌清雪并肩而立。叶凡依旧维持着“幽煞”的伪装,气息幽深。凌清雪则是一袭白衣,背负冰晶长剑,气质清冷如雪。
巨大的传送阵光芒亮起,空间波动剧烈。
“走吧。”凌清雪看了叶凡一眼,率先踏入光柱。
叶凡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光芒吞没了两人的身影,下一刻,他们便已离开了繁华喧嚣的天枢城,朝着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北冥雪原,开始了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