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饭的余香似乎还隐约萦绕在屋内，混合着橘子皮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窗户，将客厅照得亮堂堂的，也清晰地照亮了餐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两个空盘子和厨房里那片仿佛刚经历过一场小型战争的狼藉。
林小凡看着那片狼藉，感觉刚吃饱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是心疼外加头疼。虽然他做的咖喱饭得到了星野雨的高度评价（水分极大），但善后工作显然并不轻松。一堆待洗的锅碗瓢盆、沾满油渍的灶台、还有散落的食材包装袋……
“唉……”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收拾。至少得先把碗盘洗了。
星野雨也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吃过心仪食物后的满足红晕，主动拿起抹布：“私も… 手伝う…（我也…帮忙…）”
“别别别！”林小凡见状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阻止，“你……你去把桌子擦一下就行！厨房我来！”他可不敢再让这位大小姐碰水龙头和洗洁精了，天知道会不会又搞出什么“洗衣惨案2.0”或者“厨房水漫金山”事件。
星野雨似乎也想起了自己不太光辉的家务记录，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乖乖拿起抹布去擦餐桌了。
林小凡系着那条傻乎乎的柴犬围裙，站在水池前，任劳任怨地开始刷锅洗碗。水流声哗哗作响，他一边洗一边在心里盘算。
昨天烧烤是赵强请的客，没花钱。但今天这顿咖喱饭……他回忆了一下超市小票：咖喱块、鸡腿肉、胡萝卜土豆洋葱、那袋死贵的越光米、还有那盒家庭装pocky……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小一百块了。对于平时习惯了几块钱一包泡面解决一顿饭的林小凡来说，这已经算是“高消费”了。
而且这还不是偶尔一顿。自从星野雨住进来后，家里的开销肉眼可见地增加了。零食、水果、外卖频率、还有她那些源源不断的快递……虽然大部分是她自己用黑卡付的，但一些日常的小额采买、外出吃饭（比如上次庆祝她赚到第一笔钱），很多时候都是林小凡顺手就付了。
他之前那笔2万的“游戏文化顾问”费，加上之前做代练攒的一些钱，现在银行卡里大概还有不到2w左右。听起来似乎不少，但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游戏代练最近因为要陪星野雨和准备比赛，接的单也少了。收入来源是个问题。
而星野雨……她倒是有钱。那张黑卡仿佛是个无底洞。但她对钱似乎完全没概念，花起来眼睛都不眨。让她来负担全部开销？林小凡心里有点别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不太得劲，让一个女生负担全部，他觉得自己很难接受。
“啧，怎么跟个操心柴米油盐的老父亲似的……”林小凡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把洗好的碗放进沥水架。
擦完桌子的星野雨又没事做了，趴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林小凡忙碌的背影，忽然小声问：“小凡… お金… 大丈夫？（钱…没问题吗？）”
林小凡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回头看她。她居然会注意到这个？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关掉水龙头，用围裙擦了擦手。
星野雨走进厨房，表情很认真，指了指还没收拾的食材包装袋和空了的pocky盒子：“今日… 小凡が… たくさん… 买った…（今天…小凡…买了很多…）あと… 前も… 外で食べた时…（还有…之前…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努力组织着语言，“私… いつも… 小凡に… 払わせて… 悪い…（我…总是…让小凡付钱…不好…）”
林小凡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他挠了挠头：“也没总是……而且也没多少钱。”至少跟她那些购物车里的东西比起来，九牛一毛。
“でも…”星野雨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私… お金… ある…（但是…我…有钱…）”
她说着，跑回客厅，从沙发上她那个精致的手提包里拿出了那个熟悉的黑色钱包，抽出了那张闪烁着低调奢华光泽的黑卡，递到林小凡面前：“これ… 使って…（这个…用吧…）”
林小凡看着那张据说能刷下一套房的卡，嘴角抽了抽。又来了……这种用核弹打蚊子的感觉。
“这个真不用……”他无奈地再次拒绝，“我自己还有钱。而且，这是你父母给你的零花钱，你自己留着买喜欢的东西就好。”比如那些贵得离谱的cos服和Lo裙。
星野雨却固执地举着卡，眼神清澈又坚定：“小凡と私… 一绪… だから… お金も… 一绪…（小凡和我…在一起…所以…钱也…一起…）”
她似乎觉得这个逻辑无懈可击。
林小凡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好笑。他拉着她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觉得有必要进行一次简单的“财政会议”。
“小雨，”他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你看，我们现在生活在一起，开销呢，最好还是……规划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什么都用你的卡，对吧？而且你那卡……额度太高了，我怕我手抖。”
星野雨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计画…？（计划…？）”
“对，计划。”林小凡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银行App，把余额界面展示给她看，“你看，这是我的钱，大概还有两万。”他又指了指她手里的黑卡，“那个是你的，很多很多。但我们平时的日常花销，比如买菜、买零食、水电煤气什么的，可以用……嗯……用我们‘一起’的钱。”
他想起之前星野雨交给他的那张银色储蓄卡。他起身走到电脑桌前，打开抽屉，从那个伪装用的烟盒里拿出了那张卡。
“这个，”他把银色储蓄卡放在茶几上，“你之前说这里面是你父母给你的……零花钱的一部分？具体有多少来着？”他记得当时听到数字时很震惊，但具体数额有点模糊了，好像是五万？
星野雨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用一种非常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回答：“ん… 5万元… くらい？ 今月の… お小遣いの… 一部分…（嗯…5万元…左右？是这个月…零花钱的…一部分…）”
林小凡：“……”
五万……
零花钱……
的一部分……
这个月……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再次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林小凡那颗贫瘠的、只有两万存款的小心脏上。
他知道她家有钱，知道她是大小姐，知道她零花钱多……但每次具体化的数字砸过来，还是能让他产生强烈的眩晕感。
他辛辛苦苦打游戏代练、甚至接了那个天上掉馅饼似的顾问合同才攒下的两万，居然只是人家大小姐一个月零花钱的……一部分？！
世界的参差，又一次赤裸裸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每次都5万元吗？”林小凡的声音有点发颤，下意识地确认了一遍。
“5万元…”星野雨重复道，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たぶん… もう少し… 増えてるかも… お母さんが… 时々… 胜手に入れるから…（可能…稍微…多一点也说不定…妈妈她…有时候…会不经意就打进来…）”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不能表现出太没见识的样子……虽然内心已经炸成了烟花。
他拿起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储蓄卡，感觉手指都在发烫。
五万……就这么随便放在一个旧烟盒里？！这丫头对钱的认知果然异于常人！
“咳咳，”他强行镇定下来，把卡推回到星野雨面前，“这个……还是你自己保管吧。太……贵重了。”他怕自己拿着睡不着觉。虽然之前说好了是线下聚会的资金，但想想这么多她妈妈给的钱放在自己这里，还是不太好。
“え？ でも…”星野雨看着卡，又看看林小凡，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要，“一绪… のお金…（一起的钱…）”
“是是是，一起的钱。”林小凡感觉太阳穴在跳，“但是……管理起来太困难了。这样，”他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平时的小开销，比如我刚才说的买菜买零食之类的，先用我的钱。如果需要买大件的东西，或者……呃……你的cos服之类的，再用你的卡，或者这张储蓄卡，行不行？”
他试图建立起一道脆弱的防火墙，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也避免被大小姐的消费水平带飞。
星野雨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わかった… 小凡の… 言う通りに…する…（明白了…听小凡的…）”
她拿起那张储蓄卡，并没有收起来，而是又把它塞回了林小凡手里，眼神无比信任：“でも… 小凡が… 持ってて… 必要なら… 使って…（但是…小凡…拿着…需要的时候…就用…）”
林小凡看着手心里那张卡，感觉它烫得厉害。
五万多……的信任……
这沉甸甸的份量……
他忽然觉得，比起管理这张卡，可能还是收拾厨房更容易一点。
财政小会议似乎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解决。经济差距带来的冲击感真实无比，但星野雨那种全然信任、毫无保留的态度，又让这种冲击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甜味。
林小凡看着又开始低头玩手机、似乎完全没把刚才的“巨款”当回事的星野雨，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短期内……
就是心理承受能力需要大幅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