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院备战景象,则堪称壮观。
作为道宗公认的攻击之首,剑院的出战队伍规模远超术,体两院的总和。此刻,其正中心那座宛如一柄倒悬巨剑的“冲霄殿”内,气氛肃杀而凌厉。
院主李三生端坐于上首的太师椅上,神色平静无波。他身前,四十余名身着整齐青色剑袍,眼神锐利如电的年轻弟子挺身直立,宛如一柄柄已悄然出鞘的半尺青锋!
弟子们无一言语,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势”在凝聚,攀升。他们的气息并非混乱翻涌,而是如万溪归流般汇聚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洪流,一往无前。
静立的人群上空,空间似乎都因为这汇聚起来磅礴剑意而微微扭曲,远远望去,这四十余人的队伍,其精神意志融合竟似化作一柄巨大的,由意志构成的虚幻神剑,锋芒毕露,坚韧无匹,直欲刺破苍茫天穹,割裂滚滚云层!肃穆与锋芒完美交织,压迫感笼罩整个冲霄殿。
李三生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声音低沉响彻殿中“单人赛自有那些小怪物去解决,你等着重准备的是大胜方此次提出的团战!” 简单的问句,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院主放心!”回应他的声音并不算惊天动地,却格外整齐,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信念。
“嗯。”李三生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满意的微光。
随后,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也不见任何腾挪动作,端坐的身影便如同沉入水中般,在一阵空间水波似的轻晃涟漪中,悄然消失于原地,无声无息,只留下淡淡剑意余韵证明他曾在此处坐镇。
殿中的肃杀与凛冽却未有丝毫减弱,众弟子依旧静立如松,气息相连,那柄“冲霄巨剑”的意象在短暂的凝滞后,似乎更加凝实锋锐了几分。
三天光阴如指间沙,在道宗上下一片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悄然流逝。
距离帝都三千里外的渠州城,却显出一番迥异景象。此城坐落于群山环抱的平原上,青石板路纵横交错,街巷间处处可见劲装武人切磋的身影,拳风掌影带起呼呼风声,孩童嬉笑奔跑声中混杂着兵器相击的铮鸣。
淳朴民风与武道氛围交织,构成一派鲜活景象。城心一座巍峨豪华的大殿内,镇西王单雷苍正独坐于上首位。
他一身幽蓝长袍质地如流水,袖口和领口点缀着柔润如雪的狐毛,尽显奢华优雅之气。
一头灰色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灰白不经意垂落鬓角,更衬得他那深邃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的冷冽光芒。
单雷苍单手轻捏一封信纸,指节微绷,眉头紧锁,目光穿透纸页似在咀嚼字里行间的深意。
身侧檀木桌上,一盏琉璃茶杯里茶水翻滚鼓泡,咕咕作响,蒸腾热气如白龙蜿蜒升空,茶香氤氲弥漫整个厅堂。
半晌后,他眉眼微低,唇边逸出轻若蚊蚋的呢喃“苏泽……?什么东西,值得吾儿如此关注?”随后其五指一收,指间信纸霎时化作一缕青烟,袅袅飘散,只留一缕灰烬余息。
他视线下移扫向前方一个躬身低头的青年,喉中吐出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山岳般的威压“吾儿可是在道宗受了委屈?”
那青年闻声浑身一颤,立即踏前一步,双手抱拳至额前,上身深躬几乎与腰平行,语速急切的开口道“几日前,世子见阵院真传苏泽,天赋不错,本想招揽一番,可他不领情,将我们几人殴打一顿丢了出来”
“既如此,杀了就是,可他信中所说还要本王禀告圣上将此人招揽进我军中当个什么阵法教头所谓何意?”
“属下不知,但这个苏泽与公主殿下走的很近……。”
“嗯?原来是这样…”单雷苍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眼中似有暗流涌动,那笑意意味深长得令人心悸。“好了,你去吧。”
他随意挥了挥手,姿态闲雅。青年如获大赦般再次一拜,身影匆促退下,靴音急促却轻巧地回荡在空旷殿廊间。
青年刚一消失,厅中一股无声的气流旋涡在殿心凝聚。仿佛空间褶皱了一下,一个身披紫袍的老者已凭空立于光暗交界处,宽大披风如夜幕笼罩全身,只露出一双昏黄眼瞳冷若幽潭。
他瞟了眼青年远去的方向,随即转向单雷苍,喉间吐出的话语嘶哑如磨砂石碾过铁壁“王爷考虑的如何...”
“不够”单雷苍神色波澜不惊,只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盏在指尖转动,发出细微摩挲声。
老者阴恻恻一笑,在殿壁激起阵阵回音“王爷是指哪方面?若还有别的要求尽管提出,我大寒诚意很足。”
单雷苍放下茶盏,指尖轻点案几,清脆叩击声划破沉默。
片刻后,他喉结微动,开口道“不管是雷诀,或者资源,诚意确实很足,但实力差太多,本王听闻,赵家已经苏醒了一大批人,其中真丹化婴不计其数,单单化婴,就增加了七位,更何况赵家老祖在当年便已是半步分神,你们没有胜算。所以本王劝你,尽早绝了这份心思,我西地虽说与你寒国接壤,但也做不出那种背弃国家之举…。”
“桀桀桀桀桀”单雷苍言毕,老者喉中爆出一串如断弦裂帛的诡异长笑,笑声中裹挟着寒风般刺骨寒意。他目光如淬毒针尖直刺单雷苍双眸“若我告诉王爷,赵惟泫并无肉身,仅是神魂呢,而且本次大胜国主携镇国道器困神钉亲至。王爷又当如何?”
“什么?困神钉?…”单雷苍闻言,眼皮陡跳,眸光锐利如电射,嘴角肌肉瞬间绷紧,语声迸出掩饰不住的震惊。
但他旋即后背靠上椅背,缓缓阖眼,呼吸匀长若假寐。
“何况王爷已困在化婴中期多年,修真者总想更近一步,若王爷点头,雷诀下部,在下即刻奉上。”单雷苍面色不变,袍袖下指尖却无意识轻掐手心,这细微反应尽入老者鹰目。
他趁势欺进一步,声音蛊惑如魔音绕梁“并且,我大寒会全力支持你成为国主,而我们只需一个小小瀛洲全境而已。”
“吕裳念呢。”单雷苍终于开口询问,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王爷有所不知,我大寒太上看似只来了两位,事实上,阵幻宗太上也一并跟随,他本人早在百年前便突破七级阵师..牵制一二还是没问题的”老者挺直腰杆上前一步,披风簌簌作响,“秦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如此...王爷还有何担忧。?”
单雷苍沉默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就不怕本王将此事禀报秦政?”
黑衣老者嘿嘿一笑摇头如拨动风铃“你不会的,就算秦政知道,你依然还是王,但若有我们,你也可以是皇...虽一字之差,但其中的道理,王爷不会不明白……”老者语落,单雷苍双目霍然睁开,瞳孔中精光爆射如雷霆裂空!
他站起身,衣袂无风自动,居高临下扫了老者一眼,随即转身踏向殿后幽深门廊。不多时,一声威严的话语回荡在殿堂中“帝都见...”
闻言!老者眼中精光大盛,他桀桀一笑,身影迅速溶于阴影,一缕紫烟隐没虚空,只余满室茶香与肃杀余韵交织。
与此同时,帝都赵家宅内,议事厅笼罩在昏黄烛火中。
檀木案几上,一尊红泥茶炉咕嘟作响,袅袅水汽如游丝缠绕空气,混合着沉水香料的浓郁气息。秦皇秦政端坐于雕花圈椅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端起一盏青瓷茶杯,杯沿氤氲着滚烫热气。
他微俯首,唇瓣轻凑杯沿,徐徐吹散一层细密茶沫,雾气沾湿了他的胡须,随后才抿一小口。杯盏放回案几,他缓缓抬眼,目光转向一旁端坐的秦驷升“老祖,赵老祖可出关了?”
秦驷升闻言,唇边漾开一抹温润浅笑,眼中慧光流转,语声轻柔如微风拂耳“已经派人去请了……”
话音未落,厅外骤起乱音。急促的脚步声如雷鼓擂心,砰砰狂响撞碎宁静,仿佛千军万马踏破长廊石板。轰隆一声巨响!议事厅沉重的朱漆大门猛然爆开,门框震颤不已,木屑尘埃漫天飞舞。
一道灰影快如疾电破空而入,带起厉风扫过秦政面颊。
秦政猝然错愕起身,袍袖摆动间意欲躬身行礼,但那人影已如饿虎扑食般攥住他手臂。力道之大令秦政肘弯一麻。赵惟泫佝偻着腰,灰袍凌乱如败絮,眸中浊泪盈盈,泪滴沿着深刻皱纹蜿蜒如溪流,声音颤抖哽咽“政儿啊。你咋才来...你若再晚一些就见不到老祖我了...。”
秦政身形微僵,他清晰感知赵惟泫手腕传来的枯槁震颤,那魂魄之光确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他眼底闪过惊骇,抽出一只手抚上前者手腕“老祖修行出了岔子?”
就在这死寂当口,厅门未阖处,一个身影自光影阑珊处悄然浮现。吕裳念莲步轻移,足尖点地无声,如一朵幽兰沐月徐行。
紫衫飘飘间,她含笑走来,面颊笑靥如春风融霜。
秦政转头,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随即抱拳面对吕裳念深施一礼“见过老师...”
吕裳念纤手轻摆,袖影如云漫卷“你是皇,无需行礼...”
她越过秦政身侧时,衣袂带起微凉气流。赵惟泫此刻从秦政臂弯后探出头颅,脖颈微缩如惊兔,喉结滚动咽下恐惧,嘴角勉强拉扯出一丝笑意“那个裳念,我与政儿有事要谈,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来寻你...”
吕裳念浅笑未减,反而迎步站定在赵惟泫面前,眉梢轻挑,淡笑出声“不用,我是政儿老师,没有什么不能听的...”随即,她凝眸,笑意透出三分清冽,“你不是想逃跑吧...。”
此言一落,赵惟泫身躯僵如冰雕,旋即如弹簧迸射般挺直腰背,双臂如展翼背于身后,袖袍哗啦抖擞,作出一副威严老者姿态。他头颅高昂,喉间滚出沉沉冷哼“这是本座的家..我赵惟泫此生从未有过逃跑之举,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是吗”吕裳念笑吟吟的看着他,目中的情绪使的赵惟泫顿觉脊梁骨透凉,冷汗暗生,忙不迭垂眸轻咳掩饰窘迫,喉结急速起他立即扭头转对秦政开口“政儿你来寻我所谓何事...?”
厅中烛火跳耀,将四人身影拖拽于壁上,如古卷残墨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