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雾霭如灰色的帘幕,缠绕着皇陵秘境东部巍峨起伏的山脉。
苏泽带着秦诗音紧贴着山脊低空飞行,速度极快,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残影。
他的神魂之力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弥漫开来,方圆二十里内的一草一木,甚至地下虫豸的爬行,都清晰的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
地宫中的奇遇,已将他神魂的感知范围足足扩张了一倍!
“等等!”突然苏泽神色一滞,猛的刹住身形,一把拉住了身边的秦诗音。他剑眉紧蹙,目光穿透雾气,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波动。
思索片刻,他便果断改变方向,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流光,朝着神魂捕捉到的方位疾驰而来。
眨眼之间,他们落在了一片异常茂密,足有丈许高的奇异草丛。
而草丛边缘的景象,却是触目惊心!
暗红粘稠,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浮于地表,旁边斜插着数面碎裂的阵旗,布帛和旗杆断裂,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以及碎肉残骸,使苏泽神色瞬息阴沉下来。
他目光扫过四周,内心警惕,确认没有埋伏,这才带着秦诗音上前查看。
两人分开草丛,走向那染血的阵旗。苏泽俯下身,手指捻起一小块带着符文残片的布帛,指腹沾染上冰冷的猩红,仔细端详。
半晌,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安静“是吕家的,但感觉不太对,此地异常干净,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倒像是...自爆?音儿,传讯轻启他们。”
他将一枚流转着微光的子母石递给了秦诗音。随即,身影拔地而起,悬浮在半空,视线穿透浓雾与草浪,向更深处望去。
视野内一片欣欣向荣,当其目光扫过中间时,突然他瞳孔猛的一缩!就在前方那片高草处,竟有一片被强行开辟出来的圆形空地。
在那空地中心,赫然有两个身影盘膝而坐!他们双眼紧闭,形容枯槁,干瘪的皮肤紧贴骨骼,白发稀疏垂落,散发着浓郁的死气和…无法形容的古老与诡异。
“这…这怎么可能?!”苏泽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这样苍老的容颜,不可能符合进入皇陵秘境的年龄限制!而且入内时,他可以确认,绝对没见过如此形如朽木的老者!
苏泽压下心中的惊疑,迅速落下地面,将所见以最快的语速低声告知秦诗音。
后者听完,俏脸上亦是写满了惊疑“此地竟还有别人?!”
“不清楚,”苏泽声音凝重,“据你父皇所言,秘境外围绝无可能有其他人。他们这模样…根本就是寿元将尽的枯相!”
话音未落,两道急如闪电的身影已破空而至,落在他们身侧。正是感应到传讯火速赶来的吕轻启与秦诗情。吕轻启刚一落地,便一个箭步冲到苏泽面前“师叔祖!”
“别急,未必是你想的那样,”苏泽面色沉凝,抬手按了按吕轻启紧绷的肩膀,“里面有两个老者…”你们在此稍候,我先进去探查..。
“一起吧。”秦诗音将其拉住,凝重开口。
苏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看看四周,也无法确定是否有危险,片刻沉思后,果断点头“走!”
四人,身形同时拔起,化作四道流光,向那片被深草环绕的空地俯冲而去。落地无声,他们交换了一个戒备的眼神,小心翼翼向前方那两尊枯槁身影围拢。
待到近处,看清打坐老者的具体面容时,吕轻启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颤抖“是他…是他们?!可…怎么会如此苍老?!”
苏泽心头也是一震。几天之前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转眼间竟变成行将就木的老朽?
就在几人惊疑不定之时,左侧那盘膝的老者,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一股强悍的真气毫无预兆的狂暴涌出,他干枯的拳头裹挟着万钧之势,直直轰向近在咫尺的苏泽四人!
“小心!”苏泽反应极快,他一声暴喝,抢身上前,体内雄浑的真气霎时运转,同样一拳击出!
砰——!!!一声沉闷如巨石撞击,在空地炸开!双拳对撞之处,狂暴的气劲如涟漪般猛然扩散,将周围的草茎瞬间压成齑粉!
那干枯的老者身躯剧烈一震,如遭重击,发出一声嘶哑的闷哼,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出去。
苏泽身躯稳如山岳,纹丝未动,只是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腕。秦诗音,秦诗情,吕轻启在爆炸的余波中迅速稳住身形,三人此刻反应过来,齐齐来到苏泽身边,蓄势待发,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这时,右侧那位一直闭目打坐的老者,眼皮轻微的跳动了一下,紧接着频率越来越快,直至睁开了那双浑浊,在苏泽的感觉中,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眼睛。
他没有看倒飞的同伴,只是微微抬起了沟壑纵横的头颅,那双浑浊却深不见底的目光,逐一在苏泽四人身上扫过。
当他的目光掠过秦诗音时,骤然凝滞了片刻。
“觉醒血印……你是我秦族哪家小辈?…”
秦诗音与秦诗情听到这声嘶哑的话语!娇躯同时剧震!姐妹俩的脸上写满了极度的惊愕!
“你…?!”
“很惊讶?” 那老者干瘪的嘴角极其缓慢的向上牵动,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弧度。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枯竹般的手指支撑着身体,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随着他身体的逐渐绷直。
轰!!!
一股恐怖气势在其身体上苏醒。
那股磅礴浩瀚,充满岁月腐朽与无上威严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片绿地,实质般重重压下!
呜…咔…嚓…
接下来出现的事情,使得苏泽几人头皮都有些发麻。
只见以老者立足点为中心,四面八方那原本茂密,一眼望不见尽头比人还高的草丛,肉眼可见的枯黄起来,以一种极端的速度快速枯萎!
仅仅一个瞬间,视线所及,整片辽阔无边,生机盎然的草地,在这股恐怖气势之下,尽数化为一片腐朽枯槁的……灰黄。
“好强...”吕轻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神色凝重,情不自禁的开口道。
那老者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声音悠悠回荡“老夫秦驷升…”
“什么?!你...!”吕轻启大惊失色,惊呼甚至盖过风声!。那声音中混杂着极度的震惊与茫然。
苏泽的眉头锁得更深了。秦驷升?这个名字在他浩瀚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他感到一种完全置身事外的陌生。
就在这凝固般的寂静中,一个身影从秦驷升身后的阴影深处缓缓浮现。此前被苏泽击退的那个人,步履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缓步走来“本座,秦安!”
“嗯?…!”听到这个自我介绍!吕轻启,秦诗音,秦诗情的目光立即聚焦在秦安身上。
他们的眼神剧烈地摇晃着,瞳孔紧缩,那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和剧烈动摇的认知。仿佛看到了从史册中复生的幽灵。
唯有苏泽,依旧是无动于衷的那一个。眼前这两个名字,背后的含义,于他而言,是彻彻底底的空白。他是真的不认识。
“什么情况?”苏泽转头看向一旁的吕轻启,小声询问。
许久,吕轻启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图梳理这颠覆的真相“秦家老祖秦驷升,与秦驷桥,秦驷克,秦驷雄,四位…在两千五百年前创立秦家。但眼前这位在一千三百年前就已经…身陨道消了!”
他缓了缓,稳定下情绪继续道“秦安…这位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弟。八百年前,边境那场惊天血战,他亦力战殉国…身死了啊!师叔祖,这…!”吕轻启的声音里充满了急需答案的混乱。
“哦?”秦驷升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侧头,看着吕轻启,“竟还有人识得老夫…你,是何人?”随即,他不待吕轻启回答,便将视线投向苏泽,目光里带着审视,“至于你…可被称为师叔祖,想来身份也不简单,是与我等一样以某种方式存续至今?你是谁?”
苏泽闻言,目光迎向秦驷升。
与其他三人的紧张失措不同,他目中不起丝毫波澜。
“苏家,苏泽。这吕家两人,是你们夺舍的?”
“嗯?”秦驷升的眉头第一次蹙了一下,眼神中透出明显的困惑与意外“不是依照约定,送进来给我们的寄身用的么?”
这意外的话语,使苏泽的心绪瞬间翻涌起无数念头。“何意?”他眉头瞬间紧锁,声音陡然低沉了几分,追问道。
“哦?”秦驷升看着几人各异的神色,缓缓开口解释,声音依旧带着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悠长,“看来…你们是真的毫不知情啊。”他目光不经意的扫向秦诗音,“小女娃,你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