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八:《灵魔工匠的第一座共生桥》
同心域的灵魔河上,架起第一座桥那天,两岸的人挤得像赶集。
桥身一半是灵族的青灵木,削得笔直的木梁上雕着云纹,阳光照上去泛着淡淡的金光;一半是魔族的玄铁石,凿得平整的石板上刻着雷纹,雨水淋过透着沉沉的紫辉。最妙的是桥中央的衔接处,灵木的榫头恰好嵌进铁石的凹槽,云纹与雷纹在接口处缠成个环,像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造桥的是两位老工匠。灵族的木公头发都白了,手里的刨子用了五十年,刨灵木时木屑会在空中打着旋,落下时竟带着灵泉的潮气;魔族的石伯胳膊比年轻人还粗,抡起的錾子能在铁石上刻出火星,每一下都带着魔焰的力道。两人年轻时在战场上见过面——木公给灵族的战车做过轮轴,石伯为魔族的堡垒砌过城墙,那时隔着硝烟看对方,眼里只有“敌人”两个字。
三年前,灵魔河发大水,冲垮了原来的木桥。灵族的人过不去河西的魔域集市,魔族的商贩运不来河东的灵族药材,两岸的人急得直跺脚。木公蹲在河边看了三天,说:“得造座能抗住洪水的桥。”石伯也扛着錾子来了,往河对岸喊:“灵木太脆,得加铁石才结实!”
就这么着,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在河两岸搭起了工棚。木公的工棚挂着灵族的幡子,石伯的工棚飘着魔族的旗,可每天清晨开工,两人总会隔着河喊上一嗓子——木公喊“灵木备好了”,石伯应“铁石凿妥了”,倒像在对什么暗号。
打桥基那天最费劲。灵族的年轻人潜到河底,想把灵木桩插进淤泥,可河底的石头太硬,桩子砸下去就断。石伯看在眼里,扛着魔族的重锤来了,魔焰烧过的锤头泛着紫光,他站在竹筏上,一锤下去就把石头砸出个坑:“往下凿三尺,底下是软土!”
木公没说话,让灵族的孩子往锤头上抹了层灵脂——那是灵族的秘方,能让铁器在水里不生锈。石伯的锤头沾了灵脂,砸下去时竟比平时省力,他瞥了眼木公,嘴角偷偷翘了翘,又往灵木桩上缠了圈魔藤:“这藤泡水越泡越韧,能把桩子绑得更牢。”
河两岸的人看着,都忘了以前的隔阂。灵族的妇人给石伯的工棚送灵族的糙米饭,说“管饱”;魔族的汉子帮木公的徒弟抬灵木,笑“这木头沉得像块铁”。有次暴雨冲垮了石伯的工棚,是木公带着人,用灵木连夜搭了个新的,棚顶还特意雕了朵魔焰花;木公的刨子坏了,石伯硬是用魔铁给他打了个新刨刃,说“比你那旧的快三倍”。
架主梁时出了岔子。灵族的青灵木太长,往河对岸送时卡在了中间,木公急得直冒汗,指尖的灵力顺着木梁淌下去,想让木头再飘高点,可水流太急,木梁晃得像条要翻的船。石伯突然跳进河里,魔族的水性本就好,他踩着河底的石头,用肩膀顶住木梁的一头,吼道:“往这边推!”
木公的徒弟们赶紧拉绳,灵木梁在石伯的肩头慢慢移动,木公站在岸边,看着石伯被河水泡得发紫的脸,突然想起年轻时,就是这样的肩膀,扛着魔族的巨石砸向灵族的阵地。可现在,这肩膀扛的是能让两族相通的桥。
“老石头,撑住!”木公也跳进水里,灵族的水性不如魔族,他呛了好几口河水,却死死托住木梁的另一头。两位老人在河中央对视一眼,木公的胡子上挂着水珠,石伯的脸上沾着泥,却像两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起把灵木梁顶到了对岸的桥墩上。
桥身架起来那天,两岸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灵木梁与铁石板在河面上连成长龙,云纹与雷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条金紫相间的腰带,把灵魔河系成了个结。木公和石伯站在桥中央,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谁也没说话,可眼里的光比桥上的纹路还亮。
通车那天,第一个过桥的是灵族的药商,马车里装着要送到魔域的灵草;紧跟着的是魔族的果农,担子里挑着要运到灵域的魔果。两车在桥中央相遇,药商给果农递了包灵族的药粉,说“防蚊虫”;果农回赠他一篮魔果,笑“甜得很”,然后各自往对岸走,车轮碾过桥面,灵木的“咯吱”声混着铁石的“咚咚”声,像在唱一首特别的歌。
孩子们最开心,放学后就往桥上跑。灵族的小丫头在灵木这边跳房子,画的格子里掺着魔纹;魔族的小男孩在铁石那边滚铁环,环上缠着灵绳。有个混血的小娃娃,在桥中央画了个大大的同心纹,说“这是桥的心脏”。
木公和石伯每天都来桥上转。木公给灵木梁刷灵漆,石伯给铁石板补魔膏,两人走得慢了,却总也走不完这座桥——因为总有人停下来跟他们说话。灵族的老人说“现在去魔域看闺女,半个时辰就到”,魔族的婆婆笑“去灵域给孙子买糖,脚程比以前快一倍”。
有天,木公摸着桥中央的衔接处,突然说:“老石头,这桥能管多少年?”
石伯敲了敲铁石板,声音闷得像打雷:“少说五十年!五十年后,让咱的徒弟再修,修得比这还结实!”
夕阳把两位老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桥面上,灵木的金光与铁石的紫光把影子染成了淡金色,像幅贴在桥上的画。桥下游过一群鱼,有灵族的银鳞鱼,也有魔族的墨尾鱼,它们在桥底的阴影里一起游,谁也没掉队。
后来,同心域的人都说,这桥不是用木头和石头造的,是用两族的心意造的。灵木的柔能化解洪水的冲力,铁石的硬能顶住狂风的吹打,就像灵与魔,看似不一样,合在一起才是最稳当的依靠。
木公和石伯没等到五十年,可他们的徒弟真的守着这座桥。灵族的徒弟学会了用魔铁补灵木的裂缝,魔族的徒弟懂得了用灵脂保养铁石的接口。每年桥通车的日子,他们都会在桥中央摆上两坛酒,一坛灵族的清酿,一坛魔族的浊酒,酒液倒在桥面上,顺着云纹与雷纹的纹路淌下去,像在给桥喂水。
有个新来的外乡人走过桥,摸着灵木与铁石的衔接处,问:“这两种东西怎么能粘得这么牢?”
守桥的徒弟笑了,指着桥中央的同心纹:“因为心里没了缝,桥自然就没了缝。”
风从桥面上吹过,灵木的叶子“沙沙”响,铁石的缝隙“呜呜”鸣,像木公和石伯还在桥上说话。远处的同心塔在夕阳里闪着光,塔影落在灵魔河上,与桥影叠在一起,像个永远解不开的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