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余温还萦绕在段家堂屋,煤油灯的光晕将一家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糊着旧报纸的墙面上。柳玉梅正收拾着碗筷,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里,夹杂着五哥段明凯兴奋的念叨——他刚拿着县中学的月考成绩单,总分在年级里排到了第十,比上次又前进了五名。
“照这个势头,年底考进前三没问题!”段明凯攥着成绩单,脸颊因激动泛着红,“到时候老师肯定会给我发奖状,跟家里的‘互助模范家庭’奖状挂在一起!”
段守业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用空间甘草泡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眼底满是笑意:“明凯有志气,读书就得有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不过也别太累,劳逸结合才能学得扎实。”
段筱棠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托着下巴,听着五哥规划学习计划,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白天帮社员收玉米时,六哥段明浩偷偷跟她说,三哥段明杰在县城学徒的木工坊离农科院不远,前些天写信回来,还提了一嘴农科院门口总围着不少看新式种苗的村民。
一想到农科院,筱棠的心就忍不住怦怦跳。她还记得明阳二哥信里提过,陆瑶的哥哥陆衍就在农科院搞种苗研发,而那张旧报纸上的照片,陆衍眉眼间的沉稳模样,和末世里那个总能在绝境中为她挡下危险的身影,几乎一模一样。“他是不是真的也重生了?”这个念头像颗种子,自从在报纸上看到陆衍的名字后,就一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筱棠,发什么呆呢?”段明浩凑过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刚才说暑假去掏鸟窝,你还去不去了?”
筱棠回过神,连忙点头,又偷偷瞄了眼坐在对面的爷爷。段守业正低头整理着草药,可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的小心思。筱棠心里打了个鼓,琢磨着该怎么把“去省城”的想法说出口——直接说找陆衍肯定不行,说去看三哥倒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等柳玉梅收拾完碗筷,坐在段守业身边纳鞋底,筱棠深吸一口气,拉着段明浩的手站起来:“爷爷、奶奶,我有个事儿想跟你们说。”
“咋了,咱筱棠有主意了?”柳玉梅放下针线,笑着看向她。
筱棠仰着小脸蛋,眼神亮晶晶的:“暑假快到了,三哥去县城学徒好几个月了,我想跟爷爷一起去省城看看他。听说三哥学刨木学得可快了,我还想看看他做的小木凳,顺便也让三哥尝尝家里新收的玉米饼。”
她说着,还拉了拉段明浩的衣角,段明浩立刻会意,连忙帮腔:“对呀爷爷!我也想去看三哥,还想逛省城的大街,听说那边有卖糖画的,可好看了!”
段守业放下手里的草药,目光落在筱棠身上,眼底带着一丝了然。自从上次筱棠看到那张印着陆衍照片的旧报纸,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就察觉出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儿。再加上之前筱棠总问起农科院的种苗,段守业心里大概猜着了几分——这孩子怕是想去省城找什么人。
他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去省城看明杰是好事,那孩子一个人在那边学徒,肯定也想家。只是省城不比村里,人多眼杂,得好好规划规划。”
柳玉梅一听,也跟着点头:“是啊,守业你要是带孩子们去,可得把东西都准备好。给明杰带些玉米饼、红薯干,再给他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学徒也得穿得体面些。”
段建军刚好从里屋出来,听到这话,笑着说:“爸要是带筱棠和明浩去省城,我可以跟卫生院请两天假,送你们去车站。县城到省城的汽车票不好买,我提前去排队。”
筱棠没想到大家这么快就同意了,心里又惊又喜,连忙保证:“爷爷,我去了省城肯定听话,不瞎跑,就跟着你和三哥,看完三哥咱们就回家。”她故意把“看完三哥就回家”说得响亮,可心里却悄悄盘算起,到了省城怎么才能去农科院附近转一转。
段守业看着她紧张又期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心里的小算盘爷爷还能不知道?去省城可以,但得听我的安排,不能单独乱跑。农科院那边要是顺路,咱们可以去看看种苗,但不许跟陌生人搭话。”
筱棠心里一紧,随即又松了口气——爷爷这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没戳破,还同意她去农科院附近看看!她连忙用力点头,小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我听爷爷的!保证不跟陌生人说话,就远远看看种苗!”
段明浩没听懂两人的话里有话,只知道能去省城,高兴得蹦起来:“太好了!咱们可以带些空间种的红薯干给三哥,让他分给木工坊的师傅们尝尝!”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柳玉梅连忙瞪了段明浩一眼,段明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不敢说话。
段守业倒是没在意,反而笑着说:“明浩说得对,给明杰带些家里的吃食,让他在那边也能尝尝家的味道。只是对外可不能说‘空间’,就说是奶奶用新收的红薯晒的。”
筱棠松了口气,拉着段明浩的手,小声跟他说:“以后在外边,要说红薯干是奶奶晒的,知道吗?”段明浩连忙点头,心里暗暗记下——这是他和小妹、爷爷之间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段家开始为省城之行做准备。柳玉梅用新收的玉米磨成面,烙了一摞金黄酥脆的玉米饼,又把空间里晒好的红薯干装在布口袋里,满满当当装了两大包。段建军去县城买了汽车票,还特意跟同事借了个帆布包,用来装给段明杰带的东西。
段筱棠也没闲着,每天趁着清晨去后院小菜园,用灵泉水浇灌那几株从农科院带回来的耐旱种苗。如今种苗已经长到半尺高,叶片翠绿,根系发达,比普通种苗壮实不少。她想着,要是能见到陆衍,说不定能把种苗的长势告诉他,也算是一种“暗号”——如果陆衍真的重生了,肯定能看懂这种苗背后的秘密。
出发前一天晚上,段守业把筱棠叫到里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银元还有一些粮票。“这银元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带着应急;粮票留着路上买吃的。”他把布包递给筱棠,又摸了摸她的头,“去了省城,要是见到想见的人,别太激动,凡事有爷爷在。”
筱棠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冰凉的银元,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爷爷这是在支持她,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红:“爷爷,谢谢你。”
“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段守业笑了笑,“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车。”
躺在床上,筱棠把布包放在枕头边,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她想象着见到陆衍的场景,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出自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带着末世的记忆。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悄悄进入空间,看着里面郁郁葱葱的作物,灵泉潺潺流淌,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不管能不能见到陆衍,能去省城看看三哥,看看农科院的种苗,也是好的。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段家就忙活起来。柳玉梅给筱棠和段明浩换上干净的衣裳,段建军帮着把行李搬到车上。吃过早饭,一家人送到村口,看着段守业带着筱棠和段明浩坐上通往县城的驴车,渐渐远去。
驴车颠簸着前进,路边的野草和庄稼飞快地向后退去。筱棠坐在车上,小手紧紧攥着布包,看着远处渐渐露出轮廓的县城,心里默念着:“陆衍,我来了。你到底是不是那个陪我走过末世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