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夏夜带着咸湿的风,老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他猛地起身冲过去,只见小满蜷缩在被子里,额头上满是冷汗,嘴里反复念着:“爸爸……别离开……”——这是孩子来到家里后,第三次在深夜被噩梦惊醒。
张阿姨也赶了过来,轻轻搂住小满发抖的身体,用温毛巾擦去他的冷汗。老沙蹲在床边,看着孩子眼角挂着的泪珠,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小满是又梦到天狼星事故那天,父亲登上探测舰的场景了。这种反复出现的噩梦,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表现,医生说需要长期的陪伴与心理疏导才能慢慢缓解。
“小满不怕,叔叔在呢。”老沙笨拙地拍着孩子的后背,像在火星上安抚受惊的设备一样轻柔,“那只是梦,以后叔叔和阿姨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张阿姨把小满抱进怀里,哼起在月球基地学的摇篮曲,那温柔的旋律渐渐抚平了孩子紧绷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小满在半梦半醒间,突然抓住老沙的手,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爸爸……”
老沙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眶猛地红了。张阿姨也停下哼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个迟来的称呼,像一束光,照进了这个重组家庭的心房,也驱散了小满心中残存的孤独。老沙握紧孩子的手,声音哽咽却坚定:“哎,爸爸在。”
从那天起,小满像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他会主动跟着老沙去海边散步,指着远处的货轮说:“爸爸,这个和火星的飞船不一样。”也会在张阿姨做饭时,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帮忙递调料,甜甜地喊“妈妈”。老沙把小满父亲的航天服模型擦拭干净,放在孩子的书桌前:“这是你爸爸的荣耀,以后咱们一起守护他想守护的星海。”
办理完正式领养手续,恰逢地火会合周期的窗口期——这个每780天一次的机会,是返回火星最高效的时机,错过就要再等两年。老沙提前订好了“星火十号”的船票,带着小满和张阿姨,踏上了返回火星的旅程。
飞船发射时,小满紧紧攥着老沙的手,没有丝毫害怕。当运载梯将飞船推出大气层,剧烈的震动过后是无边的宁静,广播里传来机长的声音:“即将进入‘熊眠’状态,预计59天后抵达火星。”这是长途星际航行的常规操作,能让乘客在超深睡眠中度过漫长旅途,减少身体负担。
醒来时,飞船已接近火星轨道。透过舷窗,小满第一次亲眼看到那颗红色的星球,兴奋地拍着窗户:“爸爸,火星比课本上的更红!”张阿姨笑着帮他整理航天服:“很快就能看到咱们在火星的家了,里面有你妈妈种的草莓。”
当飞船稳稳停靠在火星中转星港,老沙牵着小满走下舷梯。红色的沙尘扑面而来,远处的水手谷基地穹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林野一家早已在港口等候,林辰跑过来拉住小满的手:“小满,我带你去看火星车!”林玥则挥舞着小手,咿呀地喊着“哥哥”。
走进基地的温室,张阿姨种的草莓已经成熟,鲜红的果实挂在枝头。小满摘下一颗放进嘴里,甜美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老沙看着身边的家人,又望向远处忙碌的工程师和矗立的居住舱,心中满是踏实。
夜晚,小满躺在火星新家的床上,没有再做噩梦。他看着窗外的红色星空,身边是熟睡的爸爸妈妈。老沙悄悄走进房间,给孩子掖好被子,月光透过月球玻璃洒进来,照亮了小满嘴角的微笑。
这里有他的家人,有他的伙伴,还有父亲未完成的梦想。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爱早已抚平创伤,而新的故事,正随着火星的风,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