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津一郎大背着手停在窗边。
他身形挺拔如松脸色阴沉,紧蹙的眉头和眼底深藏的寒芒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背在身后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脑中思绪急转。
作为关东军的最高指挥官,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满洲的存亡,关乎帝国在远东的战略布局。
此前辽省就是因为他没有重视起纪家军,才导致他们不得不从奉天紧急撤离。
如今哈城面临同样的情况,它一旦失守就绝不是一座城的陷落,而是整个龙省防御体系的崩塌。
必须死守防线,寸土不让!
否则一旦龙城再丢,抗联和纪家军就能顺着铁路线直逼长春,到时候再同辽省的部队左右联合,关东军的核心腹地将直接暴露在敌军枪口下。
龙城的防御工事也还算坚固,只要龙省的独立守备队能守住三天,待增援部队赶到应该可以将纪家军按在哈城附近不再扩张。
奉天他们刚刚收下来,相比龙省那边应该不会有太多队伍和补给。
梅津一郎语气加重强调了句:“立刻发电,告诉龙省独立守备队和第五国境守备队的指挥官,谁敢退缩一步军法处置!告诉第二师团星夜兼程,奔赴救援,若再丢失城池,让他们自行切腹!”
第二师团是关东军的王牌,装备着最新式的火炮和装甲车,是帝国的机动预备队。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轻易调动这支部队。
但现在也别无选择。
纪家军的战斗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仅凭第五国境守备队和龙城的守备队未必能稳胜,必须让第二师团的精锐压阵,才能确保夺回哈城。
“哈依!”
通讯官立正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梅津一郎一个人,他望向地图上哈城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纪平安……这次就让我们好好较量一番,看究竟谁会死!
*
哈城外围的枪炮声简直震天响,的步枪声、机枪声、炮弹爆炸声此起彼伏。
可只有前线的人才知道,这些炮弹子弹没一个沾着人影。
炮弹炸的全是荒草,子弹砰砰就往天上开,当烟花秀看都行。
第四师团的士兵们趴在临时工事里,姿势摆得挺像那么回事,眼神里却没半分杀气。
步枪手举着枪,枪口故意抬得老高。
每打两枪就停下来揉一揉耳朵,嘴里还嘟囔着:“这破枪震得耳膜疼,什么时候可以走?我都累了。”
有个矮胖的士兵更过分,干脆把枪架在沙包上自己缩在后面跟旁边人聊天。
“听说没,这次指挥官好像干了票大的,赚了不少啊。”
旁边的见状干脆从口袋里摸出炒米,一边嚼一边搭话:“那肯定是啊,不然能让我们这么打?子弹卖出去也能不少钱呢。我说你能不能快点?枪声断了就太假了。”
工事后面的迫击炮阵地的炮手眯着眼睛瞄准半天,炮弹精准地落在百米外的空草甸子上,炸起一人多高的黑土。
炮长双手叉腰看着漫天尘土,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就照这个方向打,其他人也过来训练一下。”
第四师团在演戏,抗联这边也要配合。
战士们举着红旗在后面狂喊着“冲啊”“杀啊”!
喊声大动作慢,慢腾腾地往前走。
他们走多远,哈城方向的攻击就往后撤多远,保证中间有五十米以上的空隙,不会有误伤。
第四师团的一个少佐拿着望远镜站在墙头上观察“敌情”,一副忧国忧民的凝重神色,嘴里念念有词。
“抗联兵力雄厚!至少有三五千人!你看那红旗密密麻麻的,比大阪街市的灯笼还多!”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夸张:“火力太凶猛了!机枪跟炒豆子似的,炮弹炸得地动山摇!我军工事都被打塌了,这样下去很快就要失守了!”
“我军伤亡‘惨重’!士兵们体力不支,弹药也快耗尽了!再坚守下去,恐难支撑啊!”
旁边的通讯兵低头假装记录,笔尖在纸上胡乱画着。
片刻后他看了眼时间对通讯兵道:“快!立刻给森川中将汇报!就说抗联主力突袭,兵力数倍于我,火力远超预期,我部浴血奋战半日,阵地多处告急士兵伤亡过半。为避免全军覆没,请求即刻撤退向城内靠拢!”
通讯兵连忙点头:“哈依!”
不多时,通讯兵回来递:“报告少佐!森川中将命令我们即刻撤退,向城内集结!”
少佐眼睛一亮,立刻挥手:“撤!”
城门口的枪声立刻减弱。
士兵们立刻扛起步枪就往城里跑,没一会儿就不见了影。
“皇军!皇军大人!等等!”
伪满哈城警察署署长张富贵,顶着个油光锃亮的脑袋,带着一群伪军慌慌张张地迎上来。
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跑得气喘吁吁。
“怎么回事啊?咱们怎么说撤就撤了?抗联还在外面呢,皇军撤了我们可顶不住啊!”
啪!
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直接扇在他脸上。
张富贵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都破了皮,渗出血丝。
他捂着脸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
打他的是第四师团的福田中佐,他脸上满是不耐和鄙夷怒骂着:“废物东西!这是你们满洲国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事自己扛!我皇军凭什么为你们送死?”
“散开,别挡路!”
张富贵捂着脸,委屈又害怕地嗫嚅着:“可、可皇军不是说会保护我们吗?我们还等着你们支援呢……”
福田冷笑着吐了口唾沫,“那你等就是了!给我滚开,别挡着皇军撤退!”
他一把推开张富贵,带着手下的士兵头也不回地绕着城外跑了。
那些原本还跟在日军身后的伪军,见日军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个个面面相觑停下脚步,瞬间没了主心骨。
张富贵看着日军消失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城外越来越近的纪家军旗帜,气得浑身发抖。
可愤怒也没用,第四师团撤了,城外的防线只能靠他们这些伪军来守。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慌乱的伪军们吼道:“都给我站住!慌什么慌!拿起枪守住城门!谁要是敢跑,我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