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强光,如同舞台追光灯,将曹诗琪钉在原地,无处遁形。冰冷戏谑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针,穿透雨夜和废弃工厂的寂静,直刺她的耳膜。
不是沈兆安本人。
但这个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令人作呕的掌控感,显然是沈兆安麾下核心的爪牙!他们竟然早就埋伏在这里?!是那个刀疤脸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思维。怀里的文件包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胸口,也灼烧着她的理智。母亲用生命换来的证据,小姨血泪的控诉,难道就要在这里,功亏一篑?!
不!
绝不!
求生的本能和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混杂着愤怒与不甘的狠劲,像岩浆般在她体内炸开!她几乎是在被光照到的瞬间,身体就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没有试图辩解,没有徒劳地遮挡光线,而是猛地将身体向侧面一矮,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原本用于照明的强光手电,朝着光线来源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砰!”手电砸在走廊入口处的墙壁或某人身上,发出闷响,强光手电本身的光芒也在翻滚中胡乱闪烁,短暂地干扰了对方的视线。
“操!”对方传来一声意外的咒骂。
借着这不到一秒的混乱间隙,曹诗琪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不是朝着来时的路,而是朝着走廊更深、更黑暗的尽头,发足狂奔!
她记得刚才进来时,隐约看到走廊尽头似乎还有一个拐角,或许通往别的出口,或许只是死路,但此刻,那是她唯一的方向!
“追!”
“别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呼喝,至少有三四个人!手电光柱再次晃动起来,紧紧咬在她的身后,在她前方的墙壁和地面上投下晃动扭曲的光斑和阴影。
曹诗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湿透的裤腿紧紧黏在皮肤上,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但她不敢停,也不能停!怀里的文件包裹随着奔跑剧烈颠簸,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提醒她——停下,就是万劫不复!
她冲到了走廊尽头,果然有一个向右的拐角。她想也没想就拐了进去!
眼前是一条更加狭窄、堆满了废弃木箱和不知名杂物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霉味和机油味。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身后追兵的手电光偶尔扫过,照亮飞舞的尘埃和狰狞的杂物轮廓。
“分头包抄!”
“她跑不了!”
身后的脚步声分成了两股,一股紧追不舍,另一股似乎绕向了别的方向,试图在前方堵截。
曹诗琪在黑暗中拼命奔跑,脚下不时被杂物绊到,踉跄着,几次险些摔倒。手臂和脸颊被尖锐的物体划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浑然不觉。
怎么办?往哪里跑?这里像个迷宫!
她的目光在极度的紧张中疯狂扫视,试图寻找任何可以藏身或者突围的缺口。一个半开的、像是设备检修井的铁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井口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往何处!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冲到井口边,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掀开沉重的盖子,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身体在黑暗中急速下坠了大约两三米,重重落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积水的地面上,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她闷哼一声,几乎瘫软在地。
上面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
“她跳井了!”
“下去!快!”
曹诗琪强忍着脚踝的剧痛和眩晕,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条废弃的地下管道或者维修通道,狭窄,潮湿,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和腐败物的恶臭。前后都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不知道通向哪里。
她不能停留!追兵马上就会下来!
她咬紧牙关,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一瘸一拐地、拼尽全力向前跑去!每跑一步,脚踝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冷汗直流,几乎要晕厥。
通道内漆黑一片,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踉跄的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只知道身后的追兵声音似乎被甩开了一些,但并未消失。
体力在飞速流逝,脚踝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一点点淹没上来。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像母亲和小姨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黑暗肮脏的地下?
不……
她还有证据……
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就在她意志即将被痛苦和绝望彻底击垮的瞬间——
前方通道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不是手电光,更像是……某种仪器待机的、幽绿色的指示灯?
而且,空气中那股恶臭里,似乎隐约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消毒水或者化学试剂的味道?
这里……难道还有人?或者,连接着基地某个还在运作的、不为人知的部分?
求生的欲望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挣扎着挪动过去。
越来越近……
那光点来自一扇虚掩着的、看起来像是气密门的金属门缝隙。门很厚重,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那个幽绿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固执地亮着。
门后面是什么?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
她没有选择。
她用肩膀顶开那扇虚掩的、异常沉重的门,踉跄着跌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空间不大,但灯火通明。墙壁是洁白的合金板,地面光可鉴人。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靠墙摆放着几个闪烁着各种数据和曲线的大型医疗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低沉的嗡鸣。而在房间中央……
摆放着一张……医院用的、高级的电动病床。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管线和电极贴片,呼吸面罩覆盖着口鼻,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一动不动。
但那张脸……
曹诗琪的瞳孔,在看清床上那人面容的瞬间,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逆流,冻结!
怎么……可能?!
躺在病床上,依靠这些明显是临时搭建、却极其精密的医疗设备维持着生命的……
竟然是……
沈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