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城,这座位于边境的城池,在过去的五年里似乎并未有太大的变化。高耸的城墙,熙攘的人流,熟悉的街道布局,一切都仿佛定格在云逸尘离开时的模样。然而,当四道流光自天际落下,收敛气息,步行踏入城门时,一种无形的波澜已开始悄然扩散。
五年时间,足以让少年褪去青涩,让少女绽放风华。云逸尘面容俊朗依旧,但眉宇间再无当年的彷徨与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沉静与历经磨砺后的坚毅。苏清音一袭淡绿素衣,容颜清丽绝伦,怀中紧抱着一个以特殊法诀封印、寒气微溢的玉棺,那里沉睡着她的姐姐苏清月。
罗睿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缕缕雷光,雷烈则扛着他那标志性的巨斧,魁梧的身材和彪悍的气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下意识地让开道路。
这一行人的组合,太过引人注目。尤其是云逸尘和苏清音,虽然气质大变,但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轮廓。
“看……那是不是……云家那个……”
“嘘!小声点!像,真像!他旁边那个抱着盒子的,是苏清音?”
“他们怎么在一起,那苏清音听说可是九品天才,在金灵宗也是倍受关注啊!”
“是啊,云家那个不是说遣去清河镇了吗?”
“哎呀,别说了,你看他们这气息……深不可测啊!云家当年真是看走眼了!”
“他们竟然回来了!样子变了好多,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嘘!小声点,别惹麻烦!”
议论声窸窸窣窣,充满了好奇与惊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当年启灵大典上的惊天逆转,云家天才沦为废柴被逐,曾是苍云城茶余饭后最劲爆的谈资。如今,主角归来,气息已然天翻地覆。对于这些小城居民和低阶修士而言,他们无法确切感知云逸尘等人的具体境界,但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和迥异于常人的气场,足以让他们感到敬畏,怎能不引起轰动?
云逸尘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熟悉的街道,最终落向了城西云家府邸的方向。苏清音则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玉棺,姐姐,我们回家了!
罗睿凑近云逸尘,低声道:“尘哥,看来你还挺有名的啊,五年未回,一回来就被人认出来了,就是这些人没什么眼光啊!”
雷烈哼了一声,声如闷雷:“哼,就是要让那些当年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瞧瞧!”
云逸尘微微点头:“无妨,本就没打算隐匿行踪。先送清月回家,入土为安。”
说完,他们没有停留,转头径直朝着城东的苏家府邸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过往的记忆上,沉重而坚定。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先他们一步飞入了苏家和云家。
苏家,议事厅。
“什么?清音那丫头回来了?带着一口玉棺?”苏家大长老猛地站起身,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有震惊,有复杂,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当年将苏清月“送”给萧烬,苏家是得了天大好处的。听说,几日前,不知何原因,苏清月竟然身死,现在,苏清音回来,手中那口玉棺必是苏清月的遗体,这绝非小事!
尤其……他们听闻,同行的还有三个气质不一般的高手,虽看不出境界,但想来不会低,其中,还有那个本该是“废物”的云逸尘,如今似乎也已非同小可。
“快!叫上清音她爹娘,我们在议事堂等她。”苏家大长老深吸一口气,立刻做出决定。
与此同时,云家。
“云逸尘回来了?和苏清音一起回来的?”刚刚继任的云家现任大长老云顶天(已非当年主持启灵的那位,为云惊鸿他爹)眉头紧锁,手指敲击着桌面,“看清了?他可以修炼了?可看出修为?”
下方禀报的族人连忙道:“回大长老,应该是启灵了,虽看不出修为,但观其气息,绝非等闲!身边还跟着两个同伴,一个是十七八的少年,气质非凡;另一个雄壮彪悍,不像善茬。”
“看不出修为?”大长老瞳孔微缩,“他去苏家了?”
“是,径直去的苏家。”
大长老云顶天沉默片刻,挥退了族人。厅内只剩下几位核心长老,气氛压抑。
“他回来了……竟启灵了?当时明明……”一位长老喃喃道。
“当年之事,我们亦是按家规处置,也怨不得我们。”另一位长老叹息。
“就是云三哥,这几年倒是亏欠了他!”
“亏欠?”一位面容冷硬的长老哼道,“家族规矩如此,岂能因一人而废?何况他当年两次启灵失败!如今得了些机缘,难道就想回来兴师问罪不成?就是云弘毅,也是自请要去管理商业,有什么亏欠的?别忘了,惊鸿如今在金灵宗……”
“惊鸿?”另一位长老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苦涩,“你还没收到消息吗?听说,金灵宗……已在七日前封山闭宗,据说不知是何原因,损失惨重,大师兄萧烬身死……而惊鸿自那日起便联系不到了,下落不明。”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云顶天更是苦涩地点了点头,说道:“去请老三回来吧,逸尘毕竟是他儿子,有什么事,父子之间好沟通。”他顿了顿,说道:“我去请太上长老……五长老,你盯着点逸尘的行踪,等他从苏家归来,我们即刻去迎!”
众长老都点了点。
所有人都意识到,云逸尘在这个时间点归来,携带着未知的实力和背景,对于云、苏两家,对于整个苍云城,都将是一场巨大的风暴。
而此刻,风暴的中心,已抵达苏家大门前。
苏家府邸门前,丙名苏家弟子将一行四人引入议事堂,苏家大长老带着一众族人已等候在此,表情复杂地看着款步走来的四人,目光最终落在苏清音怀中的玉棺上。
苏清音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家”,看着那些曾经决定姐姐命运的族老们,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流下来,只是用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带姐姐……回家了。”
“清音!你还知道回来!”一位面容刻薄的族老率先发难,他是苏清音的二叔公,当年也是极力主张将苏清月送出的决策者之一,“私自离宗,还带着……这东西回来,你想干什么?给我苏家招惹祸事吗?!”
苏正罡亦沉着脸道:“还不快进来,把这晦气东西处理掉!金灵宗若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他们摆足了长辈的架子,试图用威势压服苏清音,对于她身旁的云逸尘和身后的罗睿、雷烈,只是冷冷扫了一眼。而苏家大长老,则是退于一旁,并未说话。
辛月茹则赶忙上前,拉住苏清音道:“进来进来,别惹你爹不高兴啊!”
苏清音看着这些冷漠的族人,想到姐姐的悲惨遭遇,悲愤交加,娇躯微颤,正要开口,云逸尘却轻轻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位苏家族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清月是金灵宗萧烬大师兄的侍妾,如今萧烬师兄已不幸陨落,清月姐追随而去,我等受宗门所托,送她遗骸归乡安葬。怎么,苏家不愿接收?”
他这话半真半假,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懵了所有苏家人。
“什……什么?萧烬大师兄……陨落了?”苏家大长老震惊道,脸上血色尽褪。金灵宗大师兄,那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怎么可能死了?
“不可能!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二叔公声厉内荏地喝道。
云逸尘神色不变,淡淡道:“金灵宗已于七日前封山闭宗,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至于萧烬……”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苏清音怀中的玉棺,意有所指,“害死清月的元凶,自有其取死之道。”
他没有明说萧烬死于谁手,但那平静语气中蕴含的冷漠与自信,以及身上隐隐溢出的灵域后期气息,却让苏家众人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们再看云逸尘,才发现这个当年被他们视为废物的少年,如今竟如渊渟岳峙,完全看不透深浅!
联想到金灵宗封山的传闻,以及云逸尘的强大气息、敢如此坦然提及萧烬之死……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苏家众人心头。
难道……金灵宗的变故,萧烬的死,与他有关?!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苏家众人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脸上的苛责与傲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疑、恐惧,甚至是一丝谄媚。
“原……原来如此!”苏正罡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清月,我的女儿啊……苦命啊!能落叶归根,也是好的,好的!快,快请进!清音,你怎么不早跟爹说,传个讯来也好啊!”
“清音,一路辛苦了,家族……家族定会好生安葬清月!”大长老也沉声道。
苏清音看着前倨后恭的族人们,心中一片冰凉,更觉悲凉。她紧紧跟在云逸尘身边,走进了这个早已陌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