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拉扯。白无常拽住林远头发，黑无常掰着他的下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人分开。
“孟婆！杀了他！”
假李星云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面目狰狞。
孟婆却犹豫了。拐杖在地上轻轻敲击，迟迟没有动作。大帅没有明确指示，她不敢贸然出手。说起来，大帅也够奇怪的，一开始要杀林远，后来又反悔了，如今封住他穴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噗——”
就在这僵持时刻，一道寒光闪过。林远身体猛地一颤，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龙泉剑的剑尖透体而出，鲜血顺着剑刃滴落。
李嗣源缓缓抽出宝剑，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血迹：
“你屡次坏我好事，”
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还敢把李存勖的血衣诏昭告天下，害得我被多少人戳脊梁骨。林远，被龙泉剑捅死，知足吧。”
“林兄！”
李星云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通文馆高手拦住。
林远踉跄后退几步，跪倒在地。鲜血很快浸透前襟，在脚下汇成一滩。他抬头看向李嗣源，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李...李存勖...在地狱...等你，还有，晋王。”
女帝的指尖已经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双目赤红如血，周身真气不受控制地外溢，震得脚下碎石簌簌滚动。
“我要杀了他。”
女帝抬步就要冲向假李星云。
一柄玉笛横在她身前。侯卿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们人多势众。”
他压低声音，
“我们刚经历大战，功力未复，不要轻举妄动。”
“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女帝一把攥住玉笛，指节发白。
对面，假李星云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面目狰狞如恶鬼。他踢了踢地上奄奄一息的林远，剑尖抵住其咽喉：
“李星云，把圣童交出来，”
他舔了舔嘴唇，
“不然，尸体也不会给你们。”
“你！”
李星云拳头捏得咯咯响，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眼角余光扫视四周，通文馆高手呈扇形包围，玄冥教众虎视眈眈，己方众人皆已力竭。
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李星云低头，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眸。圣童仰着脸，稚嫩的面容上带着超乎年龄的平静。
“殿下，”
孩子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龙泉宝藏，就在晋国运城盐湖一带。”
他眨了眨眼，
“那是关公故里。”
李星云喉头发紧。他蹲下身，与圣童平视：
“你别做傻事。”
圣童摇摇头，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你放心，我会尽量带着他们绕圈子的。”
“可，你会死的。”
李星云声音发颤。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圣童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让殿下找到龙泉宝藏，便是在下的使命。”
说完，他后退两步，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起身时，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殿下，一定要先他们一步找到那里。”
不等李星云回应，圣童已经转身，迈着小短腿走向假李星云。他的背影挺得笔直，破烂的衣摆在风中轻轻晃动。
假李星云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不及他腰高的孩子主动走到面前，低下脑袋。
“哼。”
假李嗤笑一声，粗暴地拽过圣童细瘦的胳膊，同时一脚将林远踢向李星云方向，
“传国玉玺，你先拿着吧。”
他拎起圣童后领，
“到时候，我在你尸体上找出来——”
他仰头大笑，笑声刺耳：
“哈哈哈哈！”
通文馆与玄冥教众人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消失在密林深处。只有圣童最后回望的眼神烙印在李星云脑海中，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无声的嘱托。
李星云接住林远，触手一片湿冷。林远胸前伤口触目惊心，龙泉剑造成的创伤根本无法自然止血，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带出更多鲜血。
众人迅速围拢过来。女帝一把抢过林远，将他盘腿放下。她双手按在林远后背，内力如潮水般涌出，竟是要用毕生功力为他续命！
李星云仍站在原地，手中传国玉玺沉甸甸的。圣童最后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
“林兄，先救林兄，女帝不可！”
李星云大惊。
“停下！”
侯卿同时出手想阻拦。
女帝面色惨白，却坚定如铁：
“我会用毕生功力救他，再加上金蚕，足够了。”
她看向李茂贞，眼中含泪，
“王兄，你一定要和他保护好岐国。”
李茂贞被牛筋绳和华阳针双重禁锢，此刻目眦欲裂：
“我不准！你给我住手！”
他转向李星云，怒吼道，
“李星云，给我解开！”
李星云手忙脚乱地取出银针，却见女帝周身已经泛起金光，那是她将金蚕蛊与自身内力融合的征兆。随着功力传输，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若是还不阻止，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青青！”
李茂贞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他额头青筋暴起，肌肉贲张，牛筋绳深深勒入皮肉。只听的一声闷响，特制的绳索竟被硬生生崩断！与此同时，他周身三十六处大穴同时飙出血箭，那是强行冲开华阳针封禁的代价。
李茂贞如一头负伤的猛虎扑上前，一掌推开女帝，自己接替了她的位置。他双掌贴在林远后背，殒生蛊的红光形成奇异的光茧将两人包裹。
“王兄，你会死的！”
女帝虚弱地喊道，想要上前却被李星云拦住。
李茂贞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露出释然的微笑：
“青青，你忘了，我是不死之身。”
他内力源源不断输入林远体内，侯卿摇了摇头，殒生蛊可让宿主不死，这确实不假，可若是功力耗尽，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呢？
…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远漂浮在这片虚无中，意识如风中残烛忽明忽暗。
“我这是...死了？”
他喃喃自语，
“死的真草率啊，以后，再也抱不到女帝了，软软的，香香的，还有钟小葵，蚩梦，那么多美女，我到底在装什么啊，唉。”
他试图活动手脚，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忽然，远处亮起一点微光，无数记忆碎片如飞蛾扑火般向那光源汇聚，童年流浪、初入王府、与女帝相遇、战场厮杀，每一段记忆都清晰如昨。
“原来，快死的时候真有走马灯啊。”
林远苦笑着想去触碰那些画面。
就在这时，一股暖流突然从天灵盖灌入！这感觉如此真实，精纯的真气如江河奔涌，冲刷着他每一寸经脉。林远向自己虚幻的双手，竟然开始泛起金光。
“真气？谁在用功力强行救我？”
他心头一紧，
“女帝！不好，她不能这样！会出事的。”
远处光源骤然扩大，隐约可见外面世界的轮廓：女帝苍白的面容、李茂贞狰狞的表情、众人焦急的身影，林远拼命向那光源游去，想要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让我回去！”
他在黑暗中怒吼，
“停下！别为我浪费功力！”
现实世界中，李茂贞突然感到输入的真气被一股奇异力量反弹回来。
“噗——”
林远口中喷出鲜血，身体剧烈抽搐。
“混账！”
李茂贞目眦欲裂，
“你在干什么！都快死的人，还阻止本王为你疗伤！”
他双掌再次按在林远后背，内力全开，
“混账！”
但更强烈的排斥反应出现了，林远体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如锁链般将外来真气隔绝在外。李茂贞额头渗出冷汗，他感到自己输出的内力如泥牛入海，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吞噬殆尽。
高处悬崖上，孟婆拄着拐杖走到不良帅身后。微风吹动她灰白的发丝，露出下面布满皱纹的脸。
“大帅，叫老身来，有何吩咐？”
不良帅负手而立，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知道你来吗？”
“老身找了个借口。”
孟婆低头，
“李嗣源、假李等人，并不知晓。”
“嗯。”
不良帅微微颔首，
“你看，一切如本帅预料中的。”
孟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下方山谷中，李茂贞正如癫似狂地为林远输送功力，而女帝在一旁竭力阻止。
“如此重伤。”
孟婆眯起老眼，
“纵使李茂贞耗尽功力，也无济于事。”
她顿了顿，
“除非...那女帝能取出金蚕。”
不良帅突然大笑，笑声如金铁交鸣：
“哈哈哈！李茂贞，这个蠢货！”
他面具下的双眼寒光闪烁，
“十七年前，本帅故意透露给他龙泉宝盒的秘密，就是让他去娆疆找到破解之法。”
他指向李茂贞，
“如今，他已解开龙泉宝盒，又带着殒生蛊归来，本帅岂能留他？”
孟婆眉头紧锁：
“一箭双雕，大帅之计甚妙。”
“不。”
不良帅突然转身，
“林远不会死。”
孟婆愕然：
“这是为何？”
“孤岛大战后，本帅为他渡了些真气。”
不良帅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愉悦，
“为他疗伤，也封住他功力，就是为了今天。”
他手指轻叩面具，
“呵呵，还记得他想干什么吗？”
孟婆苦思冥想，突然浑身一震：
“结金丹！”
“不错。”
不良帅满意地点头，
“那时，本帅用真气为他巩固了一番。”
他望向天空，
“如今，李茂贞将自身功力全部注入，再加上本帅留下的那些真气，金丹可成，他，便不死。”
孟婆倒吸一口凉气，却更加困惑：
“老奴不明白...大帅为什么要帮林远结金丹？”
她声音发颤，
“金丹...可是比殒生蛊还要难对付的东西，这是祸患。”
不良帅没有回答。山风突然变得猛烈，吹得两人衣袍翻飞。远处一片树叶打着旋儿飘过，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地面上，侯卿猛地抬头，白发在风中狂舞：
“哦？有意思。”
方圆十里的灵气突然躁动起来！草木无风自动，溪水倒流，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在天空中汇聚成巨大的旋涡。转眼间，乌云密布，雷声隐隐。
“李茂贞！”
侯卿玉笛指向天空，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
“快让开！”
李茂贞还未来得及反应，旱魃已经如蛮牛般冲来，一把将他扑出三丈远！
几乎在同一瞬间，
“轰！”
一道水桶粗的金色雷霆裹挟着无数灵气从天而降，精准劈在林远身上！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短暂失明，狂暴的气浪将周围树木连根拔起。
当光芒散去，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了：
林远悬浮在半空中，周身缠绕着金色电光。他胸前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皮肤下隐约有流光游走。最惊人的是，他丹田位置透出璀璨金光，仿佛体内藏着一轮小太阳！
“金...金丹。”
李星云结结巴巴地后退两步，
“传说中的金丹大道。”
女帝却不顾危险，踉跄着向前奔去：
“小远！”
悬浮中的林远突然睁开眼睛，那双原本漆黑的眸子，此刻竟完全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袁天罡似是有些尴尬，随即哼了一声。
“该死的天道。”
“大帅，发生了什么？”
袁天罡握紧拳头，声音越来越冷：
“那小子的功法，是天道赋予，《五雷天心诀》，也是道家至高功法，以那《天一功》连通天地，用雷法引下天雷，还有那调用天地灵气的法门，好好好。”
“这，他重伤昏迷，如何做到的？”
“所谓天道庇佑罢了，无妨，本帅的霸道，就是要与天道抗衡。”
金光渐敛，林远胸前的剑伤已完全愈合，连道疤痕都没留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胸口，又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崖，忽然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
“林兄，你这是拜谁呢？”
李星云挠着头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空荡荡的悬崖。
“拜那位的恩情。”
林远直起身，眼中金光尚未完全消退，
“没有他，我不可能成功。”
李星云一头雾水：
“谁啊？”
没等林远回答，一道香风扑面而来。女帝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双臂如铁箍般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你没事...太好了。”
她声音哽咽，将脸埋在林远肩头。
林远心头一暖，下意识蹭了蹭女帝的发丝。这时他才注意到周围气氛有些古怪，姬如雪和陆林轩背对着他们，脖子都红透了；蚩梦却嘟着嘴直勾勾盯着自己，大眼睛一眨不眨；侯卿用玉笛半遮着脸，旱魃则仰头望天假装数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