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炸机群完成对纵深的致命切割后，并未立即返航。如同清空弹匣的冷酷枪手，它们将剩余的航弹，朝着独石口前沿那片真假莫辨的“碉堡群”倾泻而下！
轰！轰！轰！
重磅炸弹砸在覆盖着浮土、伪装成普通土丘的“碉堡”上。剧烈的爆炸中，大量的假目标如同纸糊般被撕碎，冻土、草皮、木架混合着硝烟冲天而起。
然而，在这片人为制造的毁灭风暴中，也有少数几处真正的半埋式土木碉堡被直接命中或近失弹震塌！
厚重的圆木顶盖在冲击波下呻吟断裂，混合着冻土的坍塌物瞬间将掩体内部淹没。
“呜……呃啊！” 一处被震塌的掩体里，侥幸没被直接炸死的十余名日军士兵瞬间陷入黑暗。呛人的尘土涌入鼻腔和口腔，稀薄的空气迅速消耗。
黑暗中传来绝望的咳嗽、嘶哑的呼救和疯狂的挖掘声。指甲在坚硬的冻土和扭曲的木头上翻折剥落，鲜血混入泥土。
但随着氧气耗尽，挖掘声越来越弱，最终只剩下濒死的沉重喘息和抓挠声，渐渐归于死寂……他们不是死于炸弹，而是死于缓慢而绝望的窒息。
第五师团地下指挥部。
剧烈的震动终于停歇，但刺鼻的硝烟味和尘土味依旧弥漫。参谋们剧烈地咳嗽着，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文件上的灰土。
“通讯兵！电话！联系前沿联队！”一名参谋对着话筒嘶吼，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报告！通往前沿的主电话线被炸断了！备用线路也受到干扰，时断时续！”通讯兵脸色苍白。
“八嘎！”参谋气得摔下话筒，“立刻派工兵抢修！最快速度恢复联络！”
板垣征四郎坐在主位上，军装上也落了一层灰。他没有像参谋们那样慌乱，只是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震落到沙盘上的灰尘。
他的目光冷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差点将他们活埋的轰炸，只是窗外刮过的一阵风。
然而，在指挥桌宽大桌布的遮掩下，他那双紧并的腿却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着，唯有左手死死按在大腿上，才将那源自本能的战栗强行压制下去。
就在这时，指挥部厚重的防爆门被猛地推开，一名浑身烟尘、气喘吁吁的传令兵冲了进来，顾不上敬礼便嘶声喊道：
“报告师团长阁下！外围第三、第五哨所急报！发现敌大规模装甲及步兵集群，在独石口正面十五公里外的区域集结！数量……数量极多！尘土遮天蔽日！”
这个消息如同在混乱的指挥部里投下一块巨石，参谋们瞬间炸开了锅：“什么？十五公里？这么快就压上来了？”
“他们刚炸完就来进攻？！”
“快！命令前沿部队最高戒备！反坦克炮就位！敢死队准备！”
然而，板垣征四郎却缓缓抬起了手，制止了参谋们的喧哗。他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慌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我第五师团经营此地数月，非一城一地之得失可撼动。”
“整条防线纵深梯次配置，互为犄角。 第一线若破，尚有第二线、第三线可守。每一道阵地，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他的手指又重重敲在代表前沿补给点的标志上：“各联队前沿仓库，弹药、粮秣、医药，皆按一月激战储备！ 只要这些点还在，一线部队就能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原地，节节抵抗，消耗敌军锐气！”
板垣的目光最终落在地图上被红色标记切断的交通线上，这才是他眼中真正的要害：
“他们炸路，是想掐断我们的持续输血能力！想让我们前沿的‘钉子’因为后劲不足而松动、崩溃！”
他眼中寒光一闪，这才是他真正忧虑所在，也是他必须争分夺秒解决的核心问题！
“传令！” 板垣的声音斩钉截铁，目标无比清晰：
1. “所有工兵部队、后勤单位、能动弹的非战斗人员，全部投入抢修！首要目标：恢复沽源至独石口的横向联络通道！
其次：打通至闪电河后勤基地的关键节点！不惜代价，二十四小时内，我要看到一条能运送弹药补给的应急通道！”
2. “前沿各联队、大队，依托预设坚固阵地，实施弹性防御！允许在承受过大压力时，按预定计划向下一道预设阵地进行战术性转移！
核心任务：拖延时间，消耗敌军！ 利用每一道阵地、每一处反坦克壕、每一个火力点，给我把时间拖住！为后方抢修赢得时间！”
3. “预备队，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投入前线消耗！他们是我们最后稳住阵脚、填补缺口的铁拳！”
联合军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处坚固的石砌民宅内，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厅堂中央，独石口、沽源、闪电河蜿蜒其间，密密麻麻的日军防线标志如同附骨之疽。
秦开疆粗壮的手指划过沙盘上日军精心构筑的环形工事、反坦克壕沟、交叉火力点标记，浓眉紧锁，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凝重：
“总指挥，板垣这老鬼子，名不虚传。这防御布置，层层叠叠，纵深梯次，火力交叉覆盖，几乎没有死角。后方的交通线虽被我们炸得七零八落，但他抢修得也快，确实像个铁桶，滴水不漏。”
他抬头看向站在沙盘另一侧、负手而立凝视地图的白泽，“想啃下这块硬骨头，怕是要崩掉几颗好牙。”
白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沙盘上，眼神不起半点波，“滴水不漏？虚有其表，纸上谈兵罢了。”
白泽缓缓伸出手指，精准地点在代表日军第五师团预备队位置的寥寥几个蓝色标志上：“你看他的兵力配置，看似合理，依托坚固阵地，预备队居中策应。但他最大的败笔，就在于这‘策应’二字！”
白泽的手指猛地从预备队位置向外划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圈，“他所有的力量，都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这道‘铁桶’防线上了！纵深之内，再无一支真正具备战略反击力量的机动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