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和林夏闯入脑穹顶的瞬间，千具克隆体组成的神经束网络骤然亮起。
莫里斯踩着痛觉结晶铸成的王座降临，脊椎镶嵌的猩红晶体喷涌出粘稠神经束。
“伦理值蛀虫！”他甩出数据链勒住叶川脖颈，腐败都市的幻象在绞索上翻滚，“你每错一次，现实就烂掉一块！”
血肉模糊的亡友张海被神经刺操控着扑向林夏，手中凝结出沾满粘液的产科钳。
“停手！他意识还在！”叶川嘶吼格挡。
张海瞳孔浮现结晶螺旋转纹：“猜猜杀我第几次了？”产钳毒蛇般刺向林夏孕腹。
数据刃寒光炸裂，头颅飞旋撞上光柱——伦理值瞬间飙至73%。
血字“审判成立”在穹顶凝固时，莫里斯舔着唇血轻笑：“欢迎来到量产地狱...”
林夏的白发晶刺突然裂地穿刺。
地底传来数万克隆体的哀嚎：“妈妈救我——”
……
脑穹顶的入口在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神经战争区永不停歇的脉冲嘶鸣。
叶川的右臂化石层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流淌的幽蓝初代代码，微光映着林夏苍白如纸的脸。
林夏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那孕育着暮影文明的星图，在薄薄的衣料下灼烧出焦痕，每一次胎动，都让穹顶悬浮的突触球体矩阵明灭震颤，呼应着宇宙深处的心跳。
就在此刻，死寂被撕裂。
穹顶中央，猩红光芒爆炸般亮起。
无数粗大的神经束从虚空中垂落、绞缠，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空间的巨网，每一根神经束末端，都连接着一具克隆体的后颈——他们像被吊起的提线木偶，密密麻麻悬浮在半空，面容呆滞，眼窝空洞。
光芒的源头，一座狰狞扭曲的王座正缓缓沉降。它由无数压缩凝固的痛觉结晶粗暴熔铸而成，棱角锐利，不断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液，在下方漂浮的突触球体上，蚀出滋滋作响的黑烟。
莫里斯就踩在这座痛苦与诅咒的王座之上。他脊椎处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脉动如心脏的猩红结晶，那正是所有神经束的源头。他俯视着闯入者，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
“看看！”莫里斯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回响，在巨大的穹顶空间震荡，“伟大的伦理值判官！蛀空现实的英雄！”
他手臂猛地一挥，一条由粘稠数据流构成的锁链毒蛇般射出，瞬间缠上叶川的脖颈，骤然收紧！
锁链上光影急速变幻，腐烂崩溃的都市景象喷涌而出：高楼的混凝土如同蜡油般融化剥落，露出锈蚀的钢筋骨架；街道上堆积着翻腾的黑色淤泥，里面沉浮着模糊的人形轮廓；天空是令人作呕的紫灰色，不断滴落着浑浊的酸雨。
这是被叶川抉择加速腐烂的现实投影，此刻成了勒住他咽喉的绞索。
“感觉如何，叶川？”莫里斯在王座上微微前倾，猩红结晶的光映得他脸上沟壑如同深渊，“你每一次选择，每一次失误，都在那个世界刻下一道腐烂的伤疤！看看这代价！闻闻这绝望的味道！”
叶川被勒得眼球暴突，额角青筋虬结，化石化的右臂本能地抓向脖颈的数据链，初代代码的幽蓝光芒与猩红的数据流碰撞，溅射出刺目的二进制火花、烧焦蛋白质的恶臭。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神却死死盯着莫里斯。
“代价？我愿意！”叶川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味，“你……又付出了什么……躲在……这晶体的龟壳里？”
莫里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化为更深的暴戾。“代价？”他尖啸一声，右手食指猛地刺入自己太阳穴旁连接的一根神经束，狠狠搅动！下方悬浮的克隆体大军齐齐抽搐，发出骇人的哀鸣。队列中，一个身影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推出。
他步履蹒跚，身上的衣物破烂，沾满暗褐色的污迹。那张脸——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横贯额角，一只眼球只剩下空洞的血窟窿——看得叶川和林夏的心脏都在瞬间冻结。
张海。那个很久很久以前，为了掩护他们启动方舟原型机，被熵增裂痕吞噬，尸骨无存的战友。
“老朋友！”莫里斯的声音充满了扭曲的快意，他操控着连接张海克隆体的神经束，如同摆弄一件新奇的玩具，“让他来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代价！”
神经束猛地一抽！张海克隆体原本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瞳孔深处亮起莫里斯特有的、冰冷残酷的结晶螺旋转纹。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死死锁定了林夏隆起的腹部。
粘稠的神经束在他手中汇聚、扭曲、塑形，眨眼间凝成一把巨大、森冷、末端沾满黄绿色粘液的产科钳。那钳口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不——！”林夏的尖叫被腹中星图骤然爆发的灼痛扼在喉咙里，白发无风自动，根根绷直如弦。
“停手！他意识还在！”叶川目眦欲裂，化石右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挣脱了部分数据链的束缚，身体如炮弹般前冲，幽蓝的初代代码在臂骨上狂乱流转，形成一层坚硬的能量护盾，狠狠撞向那把刺向林夏腹部的恐怖产钳！
铛——！
金属撞击的巨响震耳欲聋。幽蓝与猩红的光芒激烈对冲、湮灭，炸开的冲击波，将周围几个悬浮的突触球体瞬间震成齑粉。
叶川的手臂剧震，化石层裂开细密的纹路。他死死扣住张海克隆体持钳的手腕，试图用初代代码的力量侵入、压制那操控的神经束。
“张海！看着我！醒过来！”叶川嘶吼，试图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战友的灵魂。
张海克隆体被叶川巨力扼住，身体微微后仰，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张海”的痛苦或挣扎。只有那双被结晶螺旋占据的眼睛，冰冷地倒映着叶川焦急的面容。他咧开嘴，破损的嘴唇拉扯出一个怪异而惊悚的弧度，露出染血的牙齿。
“呵……”沙哑破碎的气音从张海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你猜猜……这已经是第几次……你杀我了？”
话音未落，张海持钳的手臂猛地一抖！那巨大的产科钳，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诡异弯曲，末端锋利的钳口如同毒蛇的獠牙，绕过叶川化石臂的格挡，带着刺鼻的消毒水与血腥混合的恶臭，直噬林夏腹部的星图胎动中心！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森冷的残影！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林夏瞳孔骤缩，腹中孕育的星图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光芒狂乱地明灭闪烁，剧烈的胎动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腹部，指尖萦绕的白发瞬间硬化如晶刺，本能地想要格挡。
叶川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毒蛇般噬向林夏的冰冷钳口。恐惧、愤怒、绝望……所有的情绪在瞬间被压缩到极致，轰然点燃了左眼深处那沉寂的二进制裂痕！
嗡——！
刺目的、纯粹由“0”与“1”构成的炽白光芒从他左眼虹膜的裂痕中爆射而出！光芒瞬间凝聚、延伸，在他身前形成一柄纯粹由狂暴数据流构成的巨大刀刃！刀刃边缘由无数急速生灭的代码碎片构成，发出高频的尖啸，切割着空间本身。
没有思考，只有本能。叶川握着这柄由痛苦、记忆和初代意志凝聚的数据之刃，身体在意志驱动前已经动了。一道撕裂视界的炽白轨迹！
噗嗤！
刀刃斩过的声音轻微得几乎被光芒的尖啸淹没。时间恢复了流动。
张海克隆体扑向林夏的动作猛地僵住。他头颅保持着前冲的惯性，脖颈处出现一道平滑如镜的切面。猩红的血液，在高温下化为灼热的血雾蒸腾而起。
那颗带着结晶螺旋瞳孔的头颅，旋转着，翻滚着，划出一道刺目的抛物线，砰的一声，狠狠砸在穹顶中央那根代表现实腐烂速率的巨大光柱上！
光柱原本稳定的、象征着68%腐烂率的暗红色光芒，剧烈地沸腾、翻滚！数值疯狂跳动，光芒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变暗，如同凝固的污血——69%...70%...71%...72%...最终，定格在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滴出绝望的73%！
穹顶死寂。只有光柱深处那暗红如血的“73%”在无声地跳动、燃烧。
喷溅在空中的克隆血液并未落下。它们违背重力地悬浮着，扭曲、汇聚，在冰冷的穹顶最高处，凝聚成两个巨大、狰狞、仿佛用无尽痛苦书写的暗红血字：
审判成立！
莫里斯站在他的痛苦王座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伸出猩红的舌头，慢条斯理地舔去溅到唇边的一滴温热血液。那滴血在他舌尖消失，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混合了残忍、兴奋和某种病态满足的扭曲笑容。
“味道不错。”他咂咂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单膝跪地、剧烈喘息、左眼流液的叶川，最终，落在了被白发晶刺簇拥着、脸色煞白如纸、捂着剧烈起伏腹部的林夏身上。
“欢迎来到……”莫里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布盛宴开场的癫狂，“量产地狱！”
他脊椎处那枚猩红结晶骤然爆发出太阳般刺目的光芒！所有连接着克隆体的神经束随之疯狂脉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下一批克隆原料——”莫里斯的手指隔空，遥遥点向林夏剧烈胎动的腹部，每一个字都淬着最恶毒的冰，“可是现成的呢！多么高效，多么……新鲜！”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护在林夏身前，根根绷直如临大敌的晶化白发，突然毫无征兆地集体暴动！它们猛地向下，如同无数锐利的钻头，狠狠扎入脚下由无数闪烁微光的突触球体构成的地面！
噗噗噗噗噗！
晶刺刺穿球体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被刺穿的球体瞬间黯淡、碎裂。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哀嚎声浪，从被白发晶刺撕裂的地面深处汹涌而出！
那是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灵魂被碾碎时发出的痛苦共鸣！声音层层叠叠，充满了绝望、恐惧、怨毒和无尽的痛苦，瞬间淹没了整个脑穹顶！
悬浮的克隆体大军，在这声浪中集体痉挛、抽搐。
就在这淹没一切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哀嚎声浪中，一个异常清晰、异常稚嫩、带着撕心裂肺哭腔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噪音，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林夏和叶川的耳膜，也刺穿了莫里斯脸上的狞笑：
“妈妈……救我——！”
这声音，赫然来自刚刚被叶川斩首的张海克隆体那具无头的、仍在微微抽搐的躯体！
莫里斯脊椎上的猩红结晶，光芒第一次出现了紊乱的闪烁。他脚下的痛苦王座，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惊疑般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