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还敞着口,青铜残片静静躺在掌心,边缘的锯齿硌得皮肤发紧。叶清欢没动,风从医馆院中穿堂而过,吹起她袖角一缕布丝。药罐贴着小臂,温热得不像往常,像是有东西在里头缓缓转动。
“小姐?”小安子探头,“这玩意儿……真不是谁扔错地方的破铜烂铁?”
她没答话,只是把残片翻了个面。那半个图腾纹路突然一烫,指尖像被针尖点了一下。眼前景象猛地晃了——
雪地,断崖,一个佝偻的身影跪在风里。白发老者双手捧着同样的残片,嘴唇开合,声音听不清,可那几个字却直接撞进她脑子里:“第九脉已断,唯待持针人重续。”
画面碎了。
她眨了眨眼,呼吸略沉。药罐安静下来,热度也退了半分。
“不是陷阱。”她终于开口,把残片小心放在石桌上,“去把前八块拿来。”
小安子不敢多问,转身就跑。片刻后,八块残图并排摆开,每一块都带着不同年份的磨损痕迹,有的刻着草药轮廓,有的嵌着星象轨迹。她一块块看过去,最后将第九块轻轻推上去。
咔。
一声轻响,不是金属碰撞,倒像是骨头接上了关节。
九块残图严丝合缝拼成圆形,正中浮出一道青光。光晕扩散,地面竟映出一幅虚影——山峦叠嶂,一条裂谷横贯西北,谷底有个门户形状的凹陷,正微微发亮。
“这是……哪?”小安子凑近,伸手想去碰,却被一股力道弹开。
“昆仑余脉。”她说,“三百里外。”
小安子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禁地吗?听说进去的人,骨头都能被风刮散。”
她没理会,手指抚过地图边缘,低声念:“药鼎九图,终归其位。原来母亲当年找的,就是这里。”
话音刚落,整幅光影骤然收缩,钻入第九块残图中。那铜片嗡鸣三声,随即冷却,再无异样。
她收起九图,转身就走。
“哎!小姐!”小安子追上来,“您这就去?不带人?不准备干粮?连伞都没一把!”
“带多了累赘。”她脚步不停,穿过前厅,直奔后院马厩,“这事不能拖。药鼎集齐,秘境不开则已,一开必有变数。”
小安子跺脚:“那我也去!”
“你留下。”她翻身上马,缰绳一扯,“医馆刚立,谣言未平,我走了,人心就散了。你守着这儿,等我回来。”
小安子张了张嘴,终究没拦住。他眼睁睁看着她策马冲出院门,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城门外,萧景琰已在等她。
他坐在黑马背上,药杵横放膝头,鸦青色袍子裹得严实,脸色比平日更白些,但眼神清亮。
“就知道你会连夜动身。”他声音低,“所以没回东宫,直接来了。”
她勒马停在他面前:“你不该来。寒疾未稳,长途奔波对你没好处。”
“可你一个人进昆仑?”他扯了下嘴角,“我不放心。”
两人对视片刻,她到底没再说什么,只点头:“走吧。”
一路向北,天色渐暗。风越来越硬,夹着雪粒砸在脸上。到了第三天清晨,远处终于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两侧山壁如刀削,中间雾气翻涌,隐约可见一座石门轮廓。
他们下马步行。
越靠近,空气越凝滞。石门前立着两尊药人雕像,一人高,通体灰白,手执药锄,双目闭合。地面刻着复杂纹路,像是干涸的河床。
“结界。”她蹲下,指尖划过地面沟壑,“灵力封印,硬闯会反噬。”
萧景琰抽出药杵,在空中划了一圈。杵尖微颤,发出低鸣。“不止是封印,还有阵法牵引。触动机关,这两尊药人就会活过来。”
她站起身,从怀里取出拼合后的玉牌,按向石门中央。
玉牌刚触到石面,轰地一声碎裂。与此同时,地面纹路亮起赤红光芒,直连药人双目。
咔、咔。
两尊药人同时睁眼,红光刺目。下一瞬,左侧那个猛然抬手,药锄横扫而来。
萧景琰侧身格挡,药杵与药锄相撞,震得他手臂发麻,连退三步。
“它们认敌不认友!”他咬牙,“普通打法没用!”
她没动,盯着药人胸口。那里有一道符文凹槽,形状奇特,像是一株倒生的草。
系统提示音忽地响起:“检测到‘药人驯服术’可激活场景,是否使用?”
“用。”她默念。
袖中药罐猛地一烫,多年积攒的念气如潮水般涌出,顺着她指尖化作无形细丝,缠向药人胸口。
药人动作一顿。
符文凹槽开始发光,由红转金。它缓缓放下药锄,单膝跪地,额头抵在石面上。另一尊见状,也停下攻击,跟着跪下。
结界光芒瞬间瓦解。
石门自中间裂开,一道柔和光柱从中射出,带着浓郁药香,仿佛打开的是千年前的密室。
萧景琰喘着气,扶着药杵站直:“你这本事……越来越离谱了。”
她笑了笑,没解释。回头看了他一眼:“怕吗?”
“怕?”他往前一步,和她并肩,“我跟了你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光门开启的刹那,天地静了一瞬。风雪停了,连心跳都像被拉长。
她迈步跨入。
脚下是石阶,一级级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萧景琰紧跟其后。就在两人完全踏入的瞬间,身后石门缓缓闭合,最后一丝光线被切断。
黑暗降临前,她感觉袖中药罐彻底凉了,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
石阶尽头有微光浮现。通道两侧墙上浮现出古老壁画,画中人手持药鼎,跪拜于山巅。再往前,地面铺着黑白交错的方砖,每一块都刻着不同的病症图样。
忽然,萧景琰闷哼一声,扶住墙壁。
“怎么了?”
“没事。”他摇头,额角却渗出汗珠,“就是……胸口有点压。”
她立刻明白——寒毒被秘境气息引动了。
药罐已经空了,念气耗尽,没法再替他压制。她只能扶住他胳膊:“撑住,前面一定有出口,或者药池。”
他勉强笑了笑:“别管我,继续走。”
她没松手,半扶半拖地带着他往前。又走了十几步,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洞窟出现在眼前,穹顶高不见底,四壁镶嵌着发光晶石。中央是一座圆形高台,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道凹槽,形状与他们手中的九图完全吻合。
“药鼎祭坛。”她喃喃。
就在这时,萧景琰膝盖一软,整个人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