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铁骑破雾,血证擒凶
“呜——嗡!”
凄厉的破空声撕裂了山隘间凝滞的空气!一支黝黑的铁箭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钉入一名正举刀逼近沈砚秋的刺客咽喉!那刺客动作猛地一僵,刀“哐当”坠地,双手徒劳地捂住喉咙,嗬嗬作响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俱是一惊!
沈砚秋猛地抬头,只见隘口外侧的山道上,十余骑如旋风般卷来!当先一人,玄色劲装,外罩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面容冷峻如铁,不是当年钱塘江畔有过一面之缘的锦衣卫千户陆铮又是谁!他手中强弓弓弦犹自震颤,目光如电,已锁定了刺客头目。
“锦衣卫拿人!抗命者,格杀勿论!”陆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沙场淬炼出的血腥煞气,瞬间压过了山风的呼啸。
绝处逢生!
沈砚秋心头那块巨石轰然落地,喉头竟有些发哽。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一把拉住因受惊而微微发抖的苏清鸢,将她护在自己与山岩之间的死角,低喝一声:“蹲下!”同时,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战场,注意到那名受伤的乡勇护卫因松懈几乎瘫软,急忙用眼神示意仅存的户部小吏扶住他。
“是官军!是锦衣卫!”那小吏原本煞白的脸上瞬间涌起病态的潮红,激动得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
与他们的振奋截然相反,那群刺客如同被冰水浇头。他们或许不惧沈砚秋这几人的困兽之斗,但对上凶名在外的锦衣卫,尤其是陆铮这等明显是百战老卒的煞星,骨子里的畏惧瞬间被点燃。
“扯呼!”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残余的十余名刺客顿时阵脚大乱,再顾不得围攻沈砚秋,纷纷转身欲向隘口两侧陡峭但并非无法攀爬的山坡逃窜。
“一个不留!”陆铮厉声下令,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他身后十名锦衣卫缇骑早已如狼似虎地扑出,动作整齐划一,三人一组,两人持弩近距离疾射,一人持刀突进补杀!他们根本不给刺客散开的机会,弩箭嗤嗤破空,精准地撂倒跑在最前面的几人,随后刀光闪动,血花迸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锦衣卫显然是陆铮麾下的精锐,配合默契,下手狠辣,对付这群失了胆气的刺客,如同砍瓜切菜。
那刺客头目眼见手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眼角几乎瞪裂。他知道今日难以善了,更清楚若被生擒的后果。眼看一名锦衣卫挥刀向他劈来,他竟不闪不避,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左手猛地探入怀中!
“他要服毒!”沈砚秋一直紧盯着头目,见状立刻高呼提醒。
几乎在沈砚秋出声的同时,一直策马立于稍远处的陆铮动了!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前冲数步,他整个人竟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如一只猎鹰般扑向那头目!人在空中,右手如铁钳般精准扣住头目探入怀中的手腕,发力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头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左手软软垂下,一枚用蜡封住的细小丸药从他指缝间滚落在地。
陆铮落地,顺势一脚踹在头目腿弯,将其踹得跪倒在地,绣春刀冰冷的刀锋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想死?没那么容易。”陆铮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的寒意。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除了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头目,其余刺客已全部伏诛,山隘内弥漫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陆铮这才收刀归鞘,大步走到沈砚秋面前,抱拳一礼,脸上那层冰霜稍稍融化:“沈郎中,受惊了。陆某来得稍迟,万幸未铸成大错。”
沈砚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内因后怕和剧烈运动带来的灼痛感,郑重还礼:“陆千户救命之恩,沈某没齿难忘!若非千户神兵天降,我等今日皆要葬身于此。”他这话发自肺腑,若非当年钱塘江畔结下的善缘,今日恐怕真是在劫难逃。
陆铮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沈砚秋略显狼狈却依旧镇定的面容,以及他身后虽然惊魂未定却并无大碍的苏清鸢几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沈郎中临危不乱,以文弱之身拒虎狼之敌,才是真豪杰。”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接到你护卫送来的腰牌和求援,我便知事态紧急,立刻点齐人手赶来。看来,有人是真不想让沈郎中安稳抵达西北。”
沈砚秋苦笑一下,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走到那名被制住的头目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因疼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是谁派你们来的?崔应元,还是他背后那位九千岁?”
那头目咬紧牙关,眼神闪烁,似乎还想硬撑。
陆铮冷哼一声,不等沈砚秋再问,一脚踩在头目被折断的手腕伤口上,用力碾了碾。
“啊——!我说!我说!”头目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涕泪横流,“是崔侍郎!是崔应元崔大人!他给了我们五千两银子,要我等在娘子关附近截杀沈郎中,务必取您首级,还要抢走您身上那份核查西北军饷的空白文书,做成被山贼劫杀的假象!”
“空口无凭。”沈砚秋语气依旧平淡,“可有凭证?”
“有!有!”头目此刻只求速死,再无半点隐瞒,“崔大人怕我们失手,给了我一封他的亲笔手令,言明事成之后凭此令去京城崔府领剩余赏银……手令…手令就缝在我贴身内衣的夹层里!”
陆铮闻言,亲自上前,撕开头目破烂的外衣,果然从内衬夹层中扯出一小块质地精良的绢布。展开一看,上面寥寥数语,正是崔应元的笔迹(沈砚秋在户部见过崔应元批示公文,认得此字),内容与头目所言一般无二,末尾还盖着一方崔应元的私印!
铁证如山!
沈砚秋接过那方绢布,指尖微微发凉。这不仅仅是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证,更深一层,是崔应元,或者说阉党,对他沈砚秋已起必杀之心的明确信号!西北之行,乃至日后在中枢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凶险。
他小心翼翼地将绢布折好,收入自己怀中。又让苏清鸢取来纸笔,当场录下头目的口供,让其画押按上手印。
做完这一切,沈砚秋站起身,对陆铮道:“陆千户,此獠及其口供、物证,至关重要。还需劳烦千户,派得力人手,将其连同这份证物,秘密押送至京城,交予光禄寺卿徐光启徐大人处。”他刻意点明徐光启,既是信任,也是借徐光启的声望和地位,确保这份证据能直达天听,或者至少,能暂时保住,不被阉党半路截获销毁。
陆铮是明白人,立刻点头:“沈郎中放心,此事包在陆某身上。我会派最信得过的兄弟,走隐秘路线,亲自将人和东西送到徐府。”他看了一眼满地狼藉,“此地不宜久留,沈郎中可需陆某派人护送一程?”
沈砚秋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西北方向:“多谢千户好意,但不必了。经此一闹,崔应元短期内应不敢再轻举妄动。何况,西北军务紧急,耽搁不起。”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份人情,沈某记下了。”
陆铮也不再坚持,拱手道:“既如此,沈郎中路途保重。他日若有用得着陆某之处,尽管直言。”
当下,陆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将刺客头目牢牢捆缚,准备押走。沈砚秋也让苏清鸢和那小吏帮忙,为受伤的乡勇护卫重新包扎伤口。
山风依旧凛冽,吹散了些许血腥气。沈砚秋站在隘口,看着锦衣卫缇骑们利落的动作,又低头看了看怀中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绢布。
崔应元的刀已经亮出,并且差点就得手了。那么接下来,他沈砚秋要做的,就不仅仅是抵达西北核查军饷那么简单了。
他得让这把挥向自己的刀,反过来,砍向它的主人。只是,西北边军内部,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的局面?那副将腰间的后金商号玉佩,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在他心头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