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 他看着楚无妄那只连皮都没破的、骨节分明的手掌，再看看地上那扭曲的废铁，又看看楚无妄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双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吓的。是世界观被彻底碾碎重组带来的巨大冲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回了沈府。
沐颜汐正在小院书房里核算“醇露坊”的月度利润，听到陈五语无伦次、带着哭腔的回报时，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账册上，溅开一团墨迹。
“什么？！遇刺？！沈亦舟怎么样？！”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白了。
虽然知道沈亦舟最近风头太盛可能招祸，但真听到遇刺的消息，心还是猛地揪紧。
“公子……公子没事！是楚护卫！是楚护卫！”陈五激动得手舞足蹈，脸上又是后怕又是狂热，“我的天爷啊！沐老板！您是没看见！楚护卫他……他不是人！是神仙！是杀神！那刀光！嚯！就那么唰唰唰几下！三个刺客！全躺下了！脑袋搬家！胳膊腿乱飞！血……满地都是血啊！还有个装死的放冷箭，被楚护卫空手就给抓住了！捏成了铁疙瘩！我的娘诶！太吓人了！也太……太厉害了！” 陈五的描述充满了市井的夸张和劫后余生的激动。
沐颜汐听得心惊肉跳，也顾不上纠正陈五的用词，抓起一件外袍就往外冲：“人在哪？！”
“回……回府了！公子好像吓着了，楚护卫把他背回来的！”
沐颜汐赶到沈亦舟居住的听涛苑时，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楚无妄身上沾染的）和浓烈的草药味。
沈亦舟脸色苍白地靠坐在软榻上，裹着厚厚的锦被，手里捧着一碗安神汤，眼神还有些发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楚无妄则如同标枪般站在离软榻几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衣袍下摆和靴子上沾了些许暗红的血迹，证明着陈五所言非虚。
“你怎么样？”沐颜汐快步走到软榻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迅速在沈亦舟身上扫过，确认没有明显外伤。
沈亦舟听到她的声音，涣散的眼神才聚焦了一些，看向沐颜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先打了个哆嗦，捧着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指了指楚无妄，声音干涩嘶哑：“他……他……” 他“他”了半天，愣是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内心的滔天巨浪。
沐颜汐的目光转向楚无妄，眼神复杂无比。
惊诧、感激、后怕，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她一直知道楚无妄武功很高，但“很高”和亲眼目睹（虽然是通过陈五的转述）那种非人般的恐怖杀伤力，完全是两个概念！
那瞬间斩杀三名死士、徒手捏碎淬毒暗器的画面，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楚护卫，”沐颜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对着楚无妄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今日多亏有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楚无妄侧身避开了她的礼，抱拳回礼，声音依旧平板：“职责所在，姑娘言重了。” 他的目光扫过沐颜汐，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落在了她刚才因为匆忙而沾上一点墨迹的袖口上。
嗯，姑娘写字很认真。
他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念头。
沈亦舟看着沐颜汐对楚无妄行礼道谢，又看看楚无妄那副“我只是做了分内事”的平淡样子，心里那点残余的惊吓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别扭取代。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找回点场子，对着楚无妄，语气依旧有点虚，但总算能说出完整句子了：
“咳……楚……楚无妄！今天……算你……呃，干得不错！” 他努力想表达谢意，可“谢谢”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几滚，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最后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肯定，“那个……身手……还行吧！”
楚无妄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点了点头：“嗯。”
沈亦舟：“……” 这反应让他一拳又打在棉花上。
沐颜汐看着沈亦舟那副明明感激得要死还要嘴硬的样子，再看看楚无妄那副“你说啥是啥”的耿直（或者说呆板）反应，心头那点沉重和后怕，竟被这诡异的画面冲淡了不少。
她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沈亦舟：“喝口水，压压惊。”
沈亦舟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总算缓过点劲儿。
他放下杯子，目光复杂地看向楚无妄，犹豫了一下，还是别扭地开口：“喂！冰块脸！你……你衣服脏了！去换身新的！算……算本少爷赏你的！” 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体面”的感谢方式了。
楚无妄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袍下摆和靴子上的血迹，眉头微皱，似乎也觉得有碍观瞻。
他点点头：“好。” 转身就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楚无妄离开的背影，沈亦舟长长舒了口气，瘫软在软榻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的天……吓死小爷了……沐颜汐，你是没看见！他那刀……我的娘诶！唰唰唰！跟切菜似的！脑袋瓜子就滚到我脚边了！眼睛还瞪着呢！”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试图用夸张来驱散心底的恐惧。
沐颜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行了！少说两句！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她嘴上嫌弃，心里却是一阵后怕。若非楚无妄……
她看着沈亦舟依旧苍白的脸，放缓了语气：“知道怕了？以后出门更要多加小心，别总想着甩开楚护卫。今天要不是他，你……”
“知道了知道了！”沈亦舟赶紧打断她，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以后……以后他去哪儿我去哪儿！绝对不分开！” 他现在看楚无妄，哪还是什么碍眼的冰块？分明是金光闪闪的护身符！安全感爆棚！
沐颜汐看着他那副怂样，又想起刚才楚无妄那惊世骇俗的身手，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虽然过程凶险，但经此一事，至少……沈亦舟对楚无妄的偏见，算是彻底冰消瓦解了。
至于楚无妄那点关于“武功”的执念……嗯，跟生命安全比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几竿被夕阳染上金边的翠竹。
这青州的日子，真是……越来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