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刺目的光亮中,童子惊恐地看见三缕青烟从破碎的灯盏中升起,在半空中扭曲缠绕,渐渐形成一幅模糊的画面——
似乎是一处幽深的山谷,崖壁上爬满血色藤蔓,谷底有数道剑光闪过,但还未等看清就消散无踪。
快……快通知老祖!童子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殿门,却在门槛处地撞上一道无形屏障。鼻血顿时流进嘴里,咸腥的味道让他更加慌乱。
回头时,他惊恐地发现殿内所有灯火都在疯狂摇曳,投下的影子像活物般在墙上蠕动。
最可怕的是,那些扭曲的影子正自行移动着,渐渐汇聚成三个跪着的人形轮廓。影子脖颈处都有一道细长的裂痕,仿佛被利剑划过。
童子瘫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殿门。
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而地上的灯油不知何时已蔓延到他脚边,油面上倒映着无数晃动的火光,每个火苗里都隐约浮现出痛苦扭曲的人脸。
殿顶的藻井突然作响,数百道陈旧的血符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絮语。
来、来人啊!童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墙上三个影子人形缓缓抬头的动作。殿内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眉睫结出霜花。
远处传来护山大阵启动的轰鸣,七十二峰同时亮起警戒的红光,将翻腾的云海染得更加猩红。
轰——!
整座天越宗七十二峰同时震颤,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庞然巨物在苏醒。
山石崩裂,古木倾倒,无数飞禽走兽惊惶四散,凄厉的鸣叫声在山谷间回荡。
护山大阵自动激发,七十二道通天光柱从各峰峰顶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符文巨网。
那些符文闪烁着刺目的金光,每一道都蕴含着足以镇杀元婴修士的恐怖威能,然而此刻却在某种无形的冲击下不断明灭,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主峰后山的洞府轰然炸开,碎石如暴雨般飞溅,烟尘滚滚中,一道血色身影冲天而起。
那人影所过之处,云层如潮水般退避,露出原本被遮蔽的满天星斗。
星光洒落,映照出那张枯瘦如骷髅的脸——韩天刑,韩家老祖,化神三层的老怪物,此刻彻底暴怒!
谁敢动我韩家血脉?!
他的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凶兽的咆哮,音浪层层叠叠,震得整座山脉都在颤抖。
白发倒竖,宽大的血色法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袖口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他的面容枯槁,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眼白部分布满猩红血丝,瞳孔缩成两个针尖大小的红点,死死盯着魂灯殿的方向。
他周身环绕着实质化的杀气,那杀气浓郁得几乎化作血雾,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凋零,岩石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就连空气都仿佛被腐蚀,发出的声响。
几只来不及逃走的灵禽被血雾沾染,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作一滩脓血,滴落在地时竟将青石地面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魂灯殿前,十八名值守弟子早已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们能感觉到老祖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每一步落下,地面便凹陷三分,裂纹如毒蛇般蔓延。
最前排的一名弟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影子竟在某种诡异力量的作用下扭曲、拉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从身体上撕扯下来!
废物!
韩天刑大袖一挥,那名弟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瞬间爆成一团血雾,碎骨肉渣溅在其余弟子身上,滚烫的鲜血顺着他们的衣袍滴落。
有人裤裆已经湿透,腥臊的液体渗入地面,却连挪动一寸都不敢,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老祖一掌拍在魂灯殿大门上,那扇由千年玄铁打造、足以抵挡元婴巅峰全力一击的殿门,竟在这一掌之下寸寸崩裂,最终化作齑粉,簌簌洒落。
他大步走入殿内,阴冷的目光扫过地面,三盏破碎的魂灯映入眼帘——韩岱宗、韩齐鲁、韩望岳,韩家三代子弟,竟在同一时刻陨落!
好!好得很!
韩天刑怒极反笑,嘴角咧开,露出满口黑黄色的尖牙,牙龈处渗出暗红色的血丝。
他伸手虚抓,三缕残魂被强行凝聚,在他掌心形成一团幽绿色的火焰。
火焰中,隐约可见三道模糊人影跪伏在地,似乎在无声地求饶,可还未等他们做出更多动作,老祖五指猛然收拢——
魂火炸裂,残魂彻底湮灭!
血脉追踪!
韩天刑厉喝一声,指甲在手腕上划过,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却并未滴落,而是悬浮在半空中,凝结成一道复杂的血色符文。
符文中心,一幅画面渐渐清晰——
云雾缭绕的山谷,满地焦土,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尽的剑气。
韩天刑仰天怒吼,整座天越宗七十二峰,在这一刻,地动山摇!
黎明时分,韩天刑已站在那座无名山谷中。
晨雾如纱,在山谷间缓缓流动,将残破的战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雾气中夹杂着焦灼的气息,那是被灵力灼烧过的土地散发出的刺鼻味道。
山谷两侧的崖壁上,一道道深达数丈的剑痕纵横交错,仿佛有无数柄利刃在此肆虐过。
崖壁上的藤蔓早已枯萎,叶片焦黑蜷曲,轻轻一碰便化作齑粉飘散。
韩天刑阴沉着脸,枯瘦如鹰爪的手指缓缓抚过地面一处直径百丈的焦黑大坑。
坑底泥土呈现出琉璃般的质地,那是极端高温下熔融又凝固的痕迹。
坑边缘的岩石被冲击波削得平整如镜,上面还残留着细微的灵力波动,像是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仍在空气中微微荡漾。
连尸骨都不留……
老祖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黑红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每一滴落在地面都会发出的声响,腐蚀出碗口大小的深坑,坑中升起缕缕腥臭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