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并非沉入黑暗,而是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规则乱流。无数破碎的符号、扭曲的影像、冰冷的数据片段如同风暴般席卷着林奇的感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段被强行接入某个庞大系统的错误代码,在被反复扫描、解析、试图“修正”。
【规则洞察】在本能的驱动下,如同最后的堡垒,死死守护着他意识的核心,抵御着外界的同化。那团混沌概念体则如同风暴眼中的礁石,在秩序力量的冲刷下,时而黯淡,时而泛起微光,维系着一丝不容玷污的“无序”。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数据风暴”渐渐平息。林奇的意识如同被冲上岸边的浮木,缓缓凝聚。
他“睁开”了眼——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视觉,而是一种基于规则感知的“内视”。
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缝隙和接驳痕迹的立方体空间内。空间不大,约十平米,除了他之外空无一物。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那种令人窒息的“绝对洁净”感。
他被囚禁了。这里就是逻辑所说的“静滞间”。
他尝试移动,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牢牢束缚,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规则之源依旧黯淡,伤势只是被稳定,远未恢复。混沌概念体沉寂在深处,仿佛陷入了休眠。
绝对的囚笼。
就在这时,正对着他的一面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幕。屏幕上,出现了逻辑那张戴着半脸面具的脸,和他那双冷静得近乎残酷的深紫色眼眸。
“意识恢复速度,超出基准模型17.3%。规则污染抗性,评级:极高。”逻辑的声音直接响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宣读实验报告,“现在开始,第一项基础测试:规则结构稳定性评估。”
话音刚落,林奇立刻感觉到,四周纯白空间的光芒亮度开始急剧提升!原本柔和的光线变得如同实质的利针,刺入他的规则结构,试图分析其构成,并强行将其“抚平”、“规整”到某种预设的秩序模板中!
剧烈的痛苦从灵魂层面传来!这不同于物理伤害,而是存在本质被否定的痛苦!他的规则结构在秩序光芒的照射下,如同暴露在强酸中,发出无声的哀鸣,开始变得不稳定,甚至有了瓦解的迹象!
“呃啊——!”林奇忍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
【规则洞察】疯狂运转,试图寻找这秩序光芒的规律和弱点。但对方的规则层级太高,如同降维打击,他的抵抗显得如此徒劳。
混沌概念体似乎被这极致的秩序力量刺激,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混沌波动,试图干扰秩序光芒。
屏幕上,逻辑的眼中数据流飞速闪烁:“检测到‘规则之垢’活性反应。尝试进行局部压制。”
束缚林奇的力场骤然加强,同时,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秩序力量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他的规则之源,试图将那团混沌概念体剥离出来!
“不!!!”
林奇心中发出不甘的怒吼!他绝不能失去这个力量!这不仅是他最大的底牌,更是他“存在”的一部分!
他用尽全部意志,不是去对抗那庞大的秩序力量——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引导着那丝源于混沌概念体的、微小的“定义权”,作用于自身!
他无法定义外界,无法定义敌人,但他可以……定义自己!
“我定义——我之存在,即为……混沌与秩序之……平衡!”
他将这个意念,如同烙印般,狠狠刻入自己的规则核心!
这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一种对自身存在状态的……“宣言”!
嗡!
奇迹发生了!
那试图剥离混沌概念体的秩序力量,在触及这个“定义”的瞬间,竟然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混乱!仿佛这个“定义”本身,构成了一种逻辑上的悖论,让纯粹秩序的力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
屏幕上,逻辑的眉头(如果面具下的动作能称之为皱眉)第一次微微蹙起:“规则层面出现未知冲突……定义性悖论?个体意识对规则结构的反向干涉?……有趣。数据记录,分析优先级提升。”
那剥离的力量缓缓退去。四周刺目的秩序光芒也恢复了之前的柔和。
第一次测试,结束了。
林奇如同虚脱般(尽管他无法动弹),意识几乎再次涣散。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和意志。
“基础测试暂停。个体规则结构展现出非标准抗性,需调整测试方案。”逻辑的声音依旧平静,“接下来,进行信息提取尝试。”
屏幕上的画面一变,出现了一些快速闪动的、支离破碎的景象——燃烧的炼狱峡谷、崩塌的奥杜兰工坊、知识回廊的无尽书架、甚至还有……地球都市的模糊片段!
他们在强行读取他的记忆!
林奇心中大骇!他死死守住意识核心,【规则洞察】的力量收缩到极致,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黑箱,阻挡着外界的窥探。
那些闪动的画面变得极其不稳定,充满了雪花和乱码。
“记忆屏障强度……极高。存在多重加密和规则干扰。”逻辑记录着,“尝试绕过表层,直接读取规则烙印信息……”
一股更加诡异的力量,开始渗透林奇的意识,它不再针对具体记忆画面,而是试图读取他规则结构中蕴含的、关于各种法术、知识、乃至对规则本身理解的“信息烙印”!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沉寂的【奥杜兰秘典】,在他规则之源的深处,仿佛被这股试图“窃取”知识的力量激怒,突然自动翻开!那些由能量符文构成的书页剧烈震荡,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规则波动!
与此同时,林奇之前在断塔图书馆试图破解那本禁制手稿时,记下的部分残缺规则结构,也仿佛被引动,与奥杜兰秘典的波动产生了某种共鸣!
两股来自不同古老源头的规则信息,混合着林奇自身对规则的理解,以及混沌概念体的本质,形成了一股混乱而强大的信息洪流,反向朝着那试图读取的力量,狠狠冲击而去!
轰!!!
仿佛无声的惊雷在意识层面炸响!
屏幕上,逻辑的身影猛地晃动了一下,他眼中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极其紊乱,甚至出现了一些错误的乱码!他按在控制台上的手微微一顿。
“警告!遭遇未知规则信息反冲!信息源……多重混合……包含‘奥杜兰’、‘卡尔扎姆’……以及……无法识别的高位格混沌信息……读取程序中断!”
逻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惊讶”的波动。
他深深地看着屏幕中仿佛失去意识的林奇(实际上是信息对冲导致的短暂昏厥),沉默了片刻。
“个体7b-Ω……你的价值,或许比预估的更高。”他低声自语,随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信息提取测试暂停。转入长期观察与适应性刺激模式。”
屏幕暗了下去。
静滞间内,重归死寂。
林奇在昏迷中,并不知道他无意中借助奥杜兰秘典和卡尔扎姆的残缺理论,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反击。
但他知道,囚禁远未结束。名为“研究”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而他,必须在这一次次的“测试”与“刺激”中,找到生机,甚至……反过来,了解这些“观察者”的秘密。
猎手,落入了猎人的实验台。但猎手与猎物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在这绝对秩序的囚笼中,一颗蕴含着混沌与反抗的种子,正在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