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裙少女还在那儿低着头抽噎，肩膀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眼尾挂着的泪珠刚要往下掉，瞧着愈发我见犹怜。莫凡却越看越不对劲——方才被穆宁雪那句“我都知道了”搅得心慌，没细看这张脸，这会儿定下心神打量，那看似纯良的眉眼间，藏着一丝极淡的阴邪气，尤其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无意识蜷起时，指甲缝里似乎掠过一抹极浅的黑气。
这熟悉的伎俩……莫凡眉头“唰”地拧成一团，再想起刚才那姑娘说“怀了孩子”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意，心里头那点疑惑瞬间炸开，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
“你装牛魔啊！”
一声粗口没加任何掩饰地砸出来，莫凡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死死盯着那少女，语气里的嫌恶和不耐毫不遮掩。他算是彻底认出来了——这哪是什么找上门的“苦主”，分明是九幽后那家伙装的！也就换了身皮，摆了副柔弱架子，真当他莫凡眼瞎？
穆宁雪原本还绷着张冷脸，听见莫凡这话先是一怔，下意识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说他怎么对着个姑娘家说这种话，可目光落在那少女瞬间僵住的背影上时，猛地反应过来。
是了……她也认得九幽后。虽没跟这阴邪的家伙打过太多交道，但那股子藏在皮囊下的阴诡气息，哪怕换了张脸也瞒不过去。方才被“怀孕”这事儿冲昏了头，竟没第一时间察觉。
这么一想，心头的火气倒是消了大半，可转头瞥见莫凡那副“终于识破诡计”的样子，穆宁雪又没来由地一阵气闷。她狠狠瞪了莫凡一眼，那眼神跟小刀子似的，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这家伙！跟九幽后这种角色都能让别人误会，简直了！
穆宁雪抿着唇没说话，心里头却暗暗发狠：死鬼莫凡！果然就没让我省心的时候！连这种来路的都能搅和到一块儿去，回头再跟他算账！
被莫凡戳破身份的“少女”——也就是九幽后，脸上的楚楚可怜再也挂不住了，猛地抬起头，原本含着泪的眼睛里哪还有半分柔弱，满脸的笑容，她还是觉得戏弄莫凡来的有趣。
莫凡也意识到九幽后不会轻易来找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莫凡开口：“说吧，你费这么大劲找上门，到底想干什么？”
九幽后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方才还带着戏谑意味的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掠过鬓角时微微发颤，连声音都比刚才低哑了几分，再没了半分之前的轻佻。
“不是来跟你闹着玩的。”九幽后的视线扫过院子里的穆宁雪和俞师师，最终落回莫凡脸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能清晰地瞧见她眉峰间攒着的焦虑，连带着语气里都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力，“亡灵位面那边……出事了。”
莫凡眉头一蹙：“亡灵位面？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些奴隶主，已经叛变了。”九幽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心头的躁动，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他们早就不满旧有的秩序，现在借着位面裂隙动荡的由头，已经联合起来要推翻之前的格局——他们想自己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空气瞬间静了下来。莫凡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奴隶主在亡灵位面的势力有多盘根错节，他多少清楚些，这帮家伙要是真联起手来叛变，别说亡灵位面本身要乱成一锅粥，恐怕连带着和亡灵位面接壤的人类领域，都要被搅得不得安宁。
穆宁雪也收起了方才那点莫名的火气，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显然也听出了这事的严重性，亡灵位面的动荡，从来都不是小事。
九幽后看着他们的反应，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知道你跟亡灵位面没什么太深的牵扯，但这事……恐怕不是我们能独善其身的。”她的声音里那丝无力更重了些，像是面对了什么难以抗衡的庞然大物。
九幽后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袖上的暗纹，目光垂落在脚边的石板缝上，连声音都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种压不住的沉郁：“本来这事不该这时候跟你说的。”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平复那股莫名的躁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亡灵位面那位王……也就是斩空，他之前特意给你留了一样东西。”
“斩空？”这两个字刚入耳，莫凡原本还带着几分警惕的眼神猛地一凝，往前下意识地倾了倾身，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提到斩空，他心里那根弦瞬间就绷紧了——他永远不能忘的总教官！这会儿所有注意力全被“斩空留了东西”这话勾了过去。
九幽后抬眼瞥了他一眼，瞧见他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在意，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当初留话，说那东西得等你……等你死了之后，再想办法把你魂魄引到亡灵位面，到时候才把那东西给你。他说那是给‘死后的莫凡’的，活着的时候拿着反而碍事。”
这话听得旁边的穆宁雪都蹙起了眉——斩空竟还替莫凡往后铺了这么远的路？
可没等莫凡细想“死后拿东西”这事有多古怪，九幽后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心猛地往下一沉：“但现在不一样了。那些叛变的奴隶主疯了似的在抢王留下的东西，王宫外围的防线已经被他们破了两道，照这势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攻进王宫正殿。”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焦虑，指尖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把衣袖抠破：“王生前最宝贝的几样东西都藏在正殿密室里，他给你留的那物件也在里头。那些奴隶主贪婪得很，一旦被他们翻出来，肯定会当成宝贝占为己有——他们才不管那是王特意给谁留的，只要是值钱的、有用的，全都会抢干净。”
莫凡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刚才还觉得亡灵位面的叛乱是“别人家的事”，可这会儿一听这事牵扯到斩空，牵扯到斩空特意留给他的东西，还可能被那帮叛贼抢走，心里那股子在意瞬间翻涌上来。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莫凡追问了一句，声音比刚才沉了不少。
九幽后却摇了摇头：“王没说。他只给我留了个信物，说等时候到了，凭着信物就能从密室里取出东西。我连那物件长什么样、有什么用都不知道……”她顿了顿，看向莫凡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恳切，“但我知道王有多看重你，那东西肯定对你很重要。你要是不想要，那就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