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下坠时还在笑。
那笑声不是装的,也不是发疯,纯粹是因为他发现风清扬的脸在那一瞬间扭曲得像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不过现在没空欣赏了——头顶石板轰然合拢,蓝光一闪,他们已经扎进地底深处,四周全是湿冷的岩壁,空气里飘着一股子陈年泥土混着铁锈的味道。
“你还笑?”岑晚狐一把拽住他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再笑下去,等会儿连骨头都被砸成粉。”
“不笑怎么办?”江小道咧嘴,手往腰间酒葫芦一拍,“哭?那多丢人。”
话音未落,头顶猛然一震,整条通道都抖了三抖,碎石哗啦啦往下掉,像是有人拿锤子在天上凿地板。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喝:“他追来了!”
“走!”江小道反手咬破指尖,血珠甩在岩壁上,一道暗红符纹迅速蔓延开来,土石竟如水波般荡开一条缝隙。他拽着岑晚狐一头钻进去,身后轰隆一声,方才站的地方已被塌下的巨岩封死。
这招叫《虚空遁术》,当初他在一家破客栈睡觉时签到得来的。当时系统还贴心地附赠一句提示:“适合懒人逃命用。”他现在终于懂了——这哪是遁术,分明是专为挨揍后跑路设计的逃生通道。
地下越深,越安静,也越危险。
没有风,没有回声,只有脚下泥土被强行撕裂的沉闷声响。江小道一边疾行一边眯眼打量四周岩层,眉头越皱越紧。“不对劲……这地脉走向太乱,像是被人故意搅过。”
“你还能认路?”岑晚狐喘着气,耳朵仍是漆黑一片,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战斗中缓过来。
“不能。”江小道坦然承认,“但我记得刘瞎子说过,老地底的商道喜欢沿着灵流走,像蚂蚁认糖渣一样。”
“所以呢?”
“所以咱们得找‘糖渣’。”他伸手一抹岩壁,指尖沾了点泛着微光的粉末,“瞧见没?这是古传送阵留下的残灵,越往前越多。说明我们方向没错。”
岑晚狐哼了一声:“那你可别带我进坟坑。”
“放心,我要真想坑你,早把你卖给风清扬换顿灵膳了。”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这次来得更猛。上方百丈厚的岩层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掀开一角,紧接着一道黑气贯入,直冲他们后背。江小道猛地将岑晚狐扑倒,两人滚向侧壁,就听“轰”一声,原本的通道被炸出个三丈宽的大坑,毒雾弥漫,岩石焦黑。
“这家伙是打算把整座山给我埋了?”江小道抹了把脸,左肩突然一痛——一块飞石不知何时穿透衣袖,钉进了皮肉。
“别动。”岑晚狐伸手按住他肩膀,指尖微凉,狐火一闪而过,将石片烧成灰烬。她撕下自己裙角一角,动作利落地给他包扎,“再乱跳,下次我就不管你了。”
“哎哟,这么温柔,不像你啊。”江小道龇牙咧嘴,“是不是偷偷吃我藏的灵果,良心发现了?”
“我吃你十个灵果都不会心软。”她收回手,银铃轻响,“但你现在要是死了,谁给我付飘香院的账?”
头顶再度传来轰鸣,这一次间隔更短,几乎是连环爆击。风清扬显然已经杀红了眼,不惜损耗修为也要把他们逼出来。
“他不行了。”江小道忽然笑了,“连续三次重击同一区域,魂力波动都乱了。这种打法,撑不了多久。”
“可我们也快撑不住了。”岑晚狐靠在岩壁上,呼吸略显急促,“你还能撑几段遁地?”
“一段半。”江小道老实交代,“除非……”
他忽然一顿,眼睛亮了起来。
“除非什么?”
“除非我翻翻家底。”他拍了拍酒葫芦,手伸进去一阵摸索,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片,边角残缺,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地行图残卷——去年在破庙签到抽中的,一直当草纸擦嘴用。”
岑晚狐盯着那张纸,眼皮一跳:“你确定这不是你随手画的涂鸦?”
“我能那么丑吗?”江小道不服,“你看这线条,多有艺术感。”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不信拉倒。”江小道不理她,将残卷贴在岩壁上,对照着那些若隐若现的灵纹比划,“东南斜下三十丈……有个空腔,说是废弃商道的支脉,连着外围地网。如果真有这地方,说不定能找到旧传送阵。”
“前提是它没塌。”
“塌了咱就改行当地鼠。”
又是一记轰击落下,震得整条通道摇晃不止,前方路面裂开一道深缝,幽蓝光芒从底下渗出,像是某种古老阵法仍在运转。
“就是那儿!”江小道一指裂缝深处,“灵纹呈螺旋状,和残卷标记一致!”
“那你还不快走?”
“走可以,但得换个方式。”江小道收起残卷,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双手快速结印,“《虚空遁术》升级版——地龙潜行!”
符光一闪,两人身形骤然模糊,下一瞬已化作两道影子,贴着岩层底部疾速滑行,如同泥鳅穿水,悄无声息。
风清扬的攻击依旧不断,但频率明显下降。他毕竟无法长期滞留地表施法,每一次轰击都要付出代价。而江小道这边,借着地形图的指引,终于摸到了一条相对稳定的古道入口。
石壁上的符文清晰了许多,排列有序,隐隐构成一道拱门轮廓。通道宽敞了许多,地面铺着青灰色石砖,虽布满裂痕,但结构完整。
“看来真是商道。”岑晚狐轻声道,“以前怕是有修士做黑市买卖。”
“说不定还能捡点漏。”江小道眼睛发亮,“要不咱回头开个地底拍卖行?专卖仙门大佬的丑事录像。”
“先活到能开店再说。”
两人放慢脚步,谨慎前行。空气中那股压抑感稍稍减轻,但谁都不敢松懈。风清扬没再动手,不代表他放弃了。
“你说他会不会绕到前面堵我们?”岑晚狐低声问。
“不会。”江小道摇头,“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存在。而且……”
他忽然停下,抬头看向头顶岩层。
“怎么?”
“刚才那一震,动静太大。”江小道眯眼,“他可能不是在追我们。”
“那是?”
“是在破坏别的东西。”他语气凝重,“这条道既然通传送阵,那就意味着……也通封印核心。他不怕我们逃,怕的是我们把什么东西带出去。”
岑晚狐瞳孔一缩:“你是说……养魂木的残片?”
“或者更糟。”江小道摸了摸怀里那截焦黑木枝,“搞不好这玩意儿还能复活。”
正说着,前方通道尽头出现一扇半掩的石门,门缝透出淡淡蓝光,隐约可见内部空间开阔。而在门框两侧,刻着八个古老大字:
“入此门者,勿念归途。”
“挺吓人的。”江小道嘿嘿一笑,“但我最不怕的就是吓人的话。”
“你不怕,我怕。”岑晚狐冷冷道,“每次你说不怕的时候,准要倒霉。”
“那我改成‘我很怕’。”他认真点头,“这样运气就能逆转让我不倒霉。”
“油嘴滑舌。”她白他一眼,“门后可能有陷阱。”
“也可能有饭。”江小道往前一步,“饿了一天,再不吃点东西,我怕我会啃你。”
“你敢。”
“试试?”他作势扑过去。
岑晚狐抬腿就踹,江小道笑着闪开,顺势推开了石门。
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空旷,中央立着一座圆形石台,台面布满断裂的锁链,周围散落着几块残碑,上面字迹模糊。
“没人。”江小道松了口气,“看来风清扬还没找到这儿。”
“也不像有传送阵。”岑晚狐环顾四周,“这些锁链……像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
江小道走到石台前,蹲下身摸了摸地面,忽然手指一顿。
“怎么?”岑晚狐问。
“这里有字。”他拂去灰尘,露出一行刻痕极深的小字,歪歪扭扭,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进来的人,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