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娘》的连载犹如投石入湖,激起的涟漪如同一圈圈不断扩散的水波,其影响力也开始超越单纯的“故事”本身,如涟漪般持续蔓延开来。
《江城日报》的编辑部近日宛如被春风吹拂的花园,气氛颇为奇特。
总编李翰文凝视着文艺副刊版面如春笋般骤然上升的读者来信数量,以及街头巷尾如潮水般增加的讨论度,连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像被暖阳照耀的积雪般渐渐舒展了些许。
虽然整体销量的提升尚不明显,但副刊吸引来的这批稳定读者,多是具有一定鉴赏能力的市民和文人,犹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这无疑对提升报纸的口碑有着极大的裨益。
他特意叮嘱下去,要对林砚的稿子大开绿灯,稿酬也如及时雨般第一时间足额支付。
这一日,林砚如约来到报社送新的稿件。
他刚踏入报社大门,就仿佛感受到数道如箭般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己,其中有好奇的目光,宛如探索未知领域的探险家;有钦佩的目光,恰似仰望高山的攀登者;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目光,犹如审视稀世珍宝的鉴宝师。
投稿处那位曾经态度轻蔑如冰霜的刘编辑,此刻早已如变色龙般换了一副面孔,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甚至带着点谄媚的意味:“林先生!您来了!快请进,总编吩咐了,您来了直接去他办公室喝茶。”
称呼也已从“同学”变成了“先生”,仿佛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蜕变。
林砚神色自若,微微颔首,仿若那波澜不惊的湖面,随着他走向总编室。
沿途所遇之编辑、记者,无论年长年幼,皆如那向日葵般,主动向他颔首示意。
实力,恰似那璀璨星辰,永远是赢得尊重最为直接的康庄大道,在文化领域亦是如此。
李翰文早已备好香茗,宛如那殷勤的东道主,见到林砚,便热情地邀他入座。
寒暄数语后,便如那按捺不住的孩童,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林先生,当真是神乎其技!《聂隐娘》才连载三期,读者反响犹如那汹涌澎湃的潮水,极其热烈。不少老学究皆来信称赞此文颇具古人之风,甚至还有几位退隐的老武者,托人打听这‘剑术’是否真有其事?哈哈......”。
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继续道:“不知后续情节……”
林砚将新的稿稿取出,宛如那珍视的宝物,轻轻地放在桌上,语气如那潺潺流水般平和:“这是接下来三回的内容。隐娘学艺初成,恰似那羽翼渐丰的雄鹰,即将下山,翱翔于那滚滚红尘。”
李翰文看到林砚手上的新稿,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接过,粗略一翻,那喜悦之情更是如那盛开的花朵,绽放在他的脸上。
稿中所写隐娘剑术通神,能于那百万军中如探囊取物般取上将首级,那种玄奇的意境和强大的自信,仿佛那灵动的画卷,跃然纸上,令人心驰神往。
“好!好!有这几回,读者岂有不追看之理!”李翰文抚掌大笑,随即又压低声音,如那神秘的耳语者,“林先生,近日可有闲暇?城西赵家老爷,乃是那退休的府衙主簿,素爱文墨,读了大作,犹如那伯乐遇千里马,十分欣赏,想设宴一见,不知……”
这是来自本地乡绅文人的邀约,恰似那通往未知领域的钥匙,是一种认可,亦可能是一个融入某个圈子的契机。
但林砚此刻宛如那屹立于山巅的苍松,心无旁骛,无意于这些应酬。
他的根基在于自身的修行和知识的传播,而非那人际钻营的泥沼。
“多谢李总编和美意,”林砚婉言谢绝,“只是近日课业繁忙,犹如那堆积如山的书卷,还需静心创作,恐难赴约,还请代为致歉。”
李翰文略有失望,但也不敢强求,连声道:“理解,理解!少年人当以学业和创作为重。”
他越发觉得林砚沉稳得不似少年,这份定力,远超同龄人。
与此同时,墨香书局的热闹景象仍在持续。
王掌柜整日笑得合不拢嘴,首批刻印的《聂隐娘》第一卷几乎售罄,他正加紧督促工匠刻印第二版,甚至开始有人来打听能否预订后续卷册。
更让他惊喜的是,一些原本对“闲书”不屑一顾的体面人家,也悄悄派下人来购买,说是“给家里小姐解闷”,但王掌柜心知肚明,这林公子的文章,怕是已经入了某些深闺和书斋的眼了。
这小小的成功,像是一针强心剂,不仅激励了林砚本人,也让周围与他相关的人和事,悄然发生着变化。
校园里,变化更为微妙。
这日放学,林砚刚走出教室,就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
“林……林砚学长。”
林砚回头,看到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身材瘦小的男生,正紧张地搓着衣角,是班里一个平时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名叫孙晓的文科生。
他性格内向,成绩中下,是典型的“透明人”。
“有事吗?”林砚停下脚步,温和地问道。
孙晓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脸涨得通红,从背后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双手递到林砚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学……学长,我……我看了《聂隐娘》,还……还有您之前的文章……我,我也很喜欢古文,这是……这是我平时读《武道训诂》时做的一些笔记和……和我自己瞎写的一些读后感,想……想请您指点一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几乎要埋到胸口,仿佛随时准备接受拒绝或嘲笑。
《武道训诂》是文科必修课里最枯燥的一门,主要讲解一些武道术语的古义来源,大多数学生都是应付了事。
林砚看着孙晓那副紧张又充满期待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他接过笔记本,随手翻开。
笔记做得极其认真,字迹工整,不仅记录了课本内容,还旁征博引了一些课外看到的残篇断简,试图解释某些武学概念的流变。虽然有些见解还显得稚嫩,甚至有些地方因为资料匮乏而猜测错误,但其中透露出的那种对知识本身的钻研精神,以及一种试图从文字角度理解“武”之本质的努力,让林砚颇为欣赏。
在这个功利至上的环境下,还能保持这样一份对学问的赤诚,难能可贵。
林砚合上笔记本,并没有立刻评价内容,而是看着孙晓,认真地说:“笔记很用心,尤其是对‘气’与‘意’的古义辨析,有点意思。”
仅仅是一句简单的肯定,孙晓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褒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的吗?学长您……您也觉得‘意’是主导吗?我……我觉得现在的武道太注重‘气’的蛮力了,古代好像更强调‘意在气先’……”
他像是找到了知音,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虽然依旧紧张,但话语流畅了许多,开始阐述自己的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林砚耐心地听着,不时点点头,或简单提点一两句,引导他思考得更深入。
他意识到,像孙晓这样内心对“文”的价值仍有坚持和探索欲的学生,或许才是文道复兴最初的火种。
播撒文明,不仅需要他这样的“异数”,更需要培养土壤,点燃更多的星星之火。
这一幕,被不少路过的学生看在眼里。他们看到曾经默默无闻的孙晓,竟然能和风云人物林砚相谈甚欢,而且林砚的态度是如此平和,毫无架子,心中不禁泛起波澜。
或许,拥有才华,并不意味着高高在上?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砚的声名鹊起,终究引来了不愿坐视的势力。
这日傍晚,夕阳如血,林砚怀揣着沉甸甸的银元,从墨香书局结算了第一笔售书分成出来。
这些银元,相当于父亲数月的工资,仿佛是他辛勤努力的结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满心欢喜,准备去购置些更好的笔墨和滋补品。
然而,当他刚走到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时,却被三个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面色倨傲,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他大约十八九岁,气息凌厉,仿佛一阵狂风,带着开元境三重的修为,比张猛强了何止一星半点。
他身后紧跟着两个同样身着黑色练功服的跟班,犹如两条忠实的猎犬,亦有着开元境一二重的实力。
“你就是林砚?”为首青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砚,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仿佛在审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听说你有些邪门歪道,竟然打败了张猛那个废物?”林砚停下脚步,神色平静如水。
他从对方的气息和衣着上,敏锐地判断出这应该是雷家的人。
雷烈在比赛中受挫,雷家果然按捺不住了。
“是又如何?”林砚的声音平淡如微风,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坚定。
“哼!”青年冷哼一声,犹如惊雷炸响,“我是雷烈的大哥,雷啸!你让我弟弟在比赛中丢尽了脸,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比赛切磋,胜负乃兵家常事,何来算账一说?”林砚的语气依旧平静,宛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没有丝毫波澜。
“少废话!”雷啸不耐烦地一挥手,如同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我也不欺负你,接我三招!只要你能站着不倒,之前的事一笔勾销!要是接不住……”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恰似恶魔的狞笑,“那就乖乖滚去雷家武馆,给我弟弟磕头赔罪,然后公开承认你那套文气,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不仅要打压林砚的气焰,更要彻底摧毁“文气”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声望。
街巷僻静,此时并无行人。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林砚看着雷啸,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血之力如同燃烧的火焰,带着一股爆裂的气息。
开元境三重,确实比现在的他要强上不少。
若是硬拼武道修为,他绝非对手。
但他修的,本就不是纯粹的武道。
“三招?”林砚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可以。”
雷啸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怒极反笑:“好!有胆色!看招!”
他不再废话,脚下猛地一蹬,地面青砖碎裂,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右拳紧握,拳头上泛起淡淡的赤红色罡气,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浪,直轰林砚面门。
正是雷家有名的“烈焰拳”!
他要以绝对强势的力量,瞬间击垮林砚,不给任何“邪术”施展的机会。
这一拳,快!狠!猛!远超当日的张猛。
然而,在林砚的文气感知中,雷啸的动作虽快,却并非无迹可寻。那狂暴的罡气运行轨迹,甚至他出拳时气息的细微流转,都清晰地映照在心湖之中。
林砚没有硬接,甚至没有动用《侠客行》的剑意。
他脚下步伐看似随意地一滑,身形如同风中柳絮,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凶猛的一拳。
同时,他口中轻吟,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诗句出自郑板桥的《竹石》。
吟诵之间,一股如同岩竹般坚韧不屈、傲然挺立的意境以林砚为中心弥漫开来,这并非攻击,而是守心,定神,稳固自身。
雷啸只觉一拳打空,仿佛砸在了一团坚韧无比的棉花上,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扰着他的心神,让他气血微微一滞,竟有些心烦意乱。
他心中大惊,这又是什么鬼名堂?
“第二招!”雷啸怒吼一声,强行压下不适,双拳齐出,化作漫天拳影,如同烈火燎原,将林砚周身尽数笼罩,他就不信,这种惑人心神的小把戏,能挡得住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拳影,林砚依旧从容。
他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转,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姿态飘逸潇洒。他再次开口,吟出的却是: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诗句出自《幽窗小记》,一股任凭外界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的超然与从容意境扩散开来。
在这意境影响下,雷啸那狂暴的拳势,仿佛真的成了“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而林砚则是那闲庭信步的观者,虽身处其中,却心超物外。
雷啸越打越是心惊,越是憋屈!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拳都像是打在了空处,而且对方那古怪的吟诵声,如同魔音灌耳,不断扰乱他的节奏和心绪,让他空有一身力量却无处发泄,难受得几乎要吐血。
“第三招!给我躺下!”雷啸彻底暴怒,不再保留,体内罡气疯狂运转,整个人如同化作一团人形火焰,使出了烈焰拳的杀招——“火雨流星”!拳势如同流星火雨,带着毁灭般的气息,誓要将林砚彻底吞噬。
这一次,林砚没有再闪避,他站定身形,目光平静地看着狂扑而来的雷啸,缓缓吟道: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诗句出自杜甫的《望岳》。
但这一次,意境陡然一变,从之前的坚韧、超然,瞬间转化为一种登临绝顶、俯瞰一切的豪迈与自信!
随着吟诵,林砚并指如剑,体内文气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凝聚于指尖,虽无剑气纵横,却蕴含着一股睥睨天下、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磅礴意志,直指雷啸拳势中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那一点。
这不是武技的对撞,而是“意”的比拼!
是诗圣那种囊括天地、心怀苍生的宏大意志,与雷啸那看似凶猛、实则局限于个人争勇斗狠的拳意之间的碰撞!
“噗——”
仿佛气球被戳破的声音响起,雷啸那狂暴的拳势,在接触到林砚指尖那凝聚到极点的“意”时,竟如同雪遇朝阳般,瞬间冰消瓦解。
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脸色一阵潮红,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砚,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和茫然。
他……他竟然输了?输得如此莫名其妙!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林砚缓缓收回手指,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雷啸和他那两个目瞪口呆的跟班,淡淡地说了一句:
“雷家的烈焰拳,刚猛有余,变化不足,心法更是落了下乘,若只知逞凶斗狠,终难窥武道堂奥。”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三人,转身,步履从容地消失在巷口。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
巷子里,只留下雷啸三人,面面相觑,如同三尊泥塑木雕。
这一次,林砚没有动用任何已知先贤的着名诗篇,而是信手拈来古典诗词中蕴含的坚韧、超然与豪迈意境,结合自身对“意”的理解,便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远超自己修为的攻势。
这无疑向暗中窥伺者传递了一个更加强势和神秘的信号:他的底蕴,深不可测。
而经此一役,“文气”二字,在江城年轻一代的心中,分量无疑又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