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负责帮方既明清理寝殿的宫人呈上一个锦盒，禀报道：
“陛下，昨日准备处理先王床下拿出来的物品时，属下发现此物与那些……东西格格不入，便单独留了下来。”
“请您过目，看是否要一并处理掉。”
方既明打开锦盒……
什么！
里面躺着的，正是他之前给达玛拉那个丑不拉几的捕梦网。
他之前没在床头看见，还以为达玛拉嫌它太丑，直接把它丢了呢。
结果呢？！
居然把他亲手做的大宝贝和那些妙妙小道具放到一起了？！
还不如丢了呢！
“熔……”方既明本想下令熔了充国库，话到嘴边又顿住，“……没什么。”
他拿起盒子里的捕梦网，扯了一片缀着的金羽下来，递给宫人：“办事仔细，再接再厉。”
又把盒子递回去：“盒子收好。”
宫人恭敬接过金羽，却未接锦盒：“回陛下，此物本就装在这个盒子里。”
“……你做得很好。”方既明只得把盒子收回，再次夸了一句，让他离开了。
人走后，方既明看着那丑兮兮的捕梦网，琢磨片刻，计上心头——
让哲瓦德打着“前苏丹珍藏”兼“新苏丹亲手制作”的名号，高价拍卖掉！
嗯，这可比熔了铸金币赚得更多。
……
原本苏丹用餐都是在私人寝宫享受，自从前苏丹喜欢带宰相一起吃，就改成了在御膳房。
方既明与奈费勒在御膳房门口分开，本打算各忙各的。
方既明刚回到寝殿，忽然，一个天才的想法又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他兴冲冲地折返回了偏殿，对奈费勒提出了他的新观点：“既然咱不能急着废除奴隶制，那我们直接升级如何？见一个奴隶就升他做平民！挨个升，升完一个少一个！”
“以后新产生的奴隶也照此办理，久而久之，奴隶制不就名存实亡了吗？”
奈费勒抬眼，毫不留情地批道：“异想天开。”
方既明眨眨眼：“怎么异想天开了？”
“你这和直接解放并没有区别。”
奈费勒直接给出了一段论述：“奴隶是贵族的私有财产和重要劳动力，强行变为自由民等同于无偿剥夺其巨额资产，必然激起强烈反弹甚至叛乱；”
“庞大的奴隶群体集体获得自由，缺乏土地、技能和社会融入途径，极易沦为流民或新的依附者，甚至暴乱；”
“以上两点是我们考虑最多的问题。”
“除此之外，奴隶来源复杂。并非全是无辜者，其中不乏罪犯或战俘，不经筛选，直接解放会带来治安隐患……”
长长一段话，方既明听得头大，但奈费勒说得确实有道理。
“……不如想想新税制里，中立审计团的人选问题，”奈费勒将话题拉到他刚才思考的问题上，“眼下各方势力都在试图往里面塞人。”
方既明不假思索：“让他们考试，考专业技能，然后送到你面前让你听一遍就行了。”
奈费勒沉吟片刻：“考试是个办法。但难点在于，如何防止贵族们用我们难以拒绝的理由硬塞人进来？又如何防止他们贿赂或打压我们选出来的中立者……”
“杀鸡儆猴。乱伸手的都杀了，看谁还敢……”
话音未落，宫人前来通传：“陛下，阿迪莱大人及其族人在觐见厅求见。”
方既明心中了然——定是阿迪莱跟家人提过了，她们这是来找自己推荐合适人选的。
他立刻吩咐：“快传哲巴尔将军来觐见厅，就说，有找到龙的方法。”
说罢，便匆匆赶了过去。
奈费勒则看着他的背影，紧紧皱起了眉。
……
阿迪莱和她的家人已在觐见厅等候多时。
确切地说，阿迪莱是被她的母亲、外祖母以及四位姨母押着过来的。
她们按照家族中的长幼尊卑，肃穆地站成一排。
她们都面色庄重地向方既明行礼，而阿迪莱则面如死灰。
这些尊贵的贵族女性个个衣着华贵，唯有阿迪莱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仿佛随时都准备好上去打架。
似乎她们家族现在确实只剩阿迪莱一个战士。
方既明想起，前苏丹的后宫里似乎也有一位她们家族的王妃。
回头得找人教教王妃们手艺，也放进工厂……
不过出身贵族的王妃们就不用操心了，她们不需要干活，以后直接遣散便是。
他正想着，站在最中央、辈分最高的外祖母缓缓开口了：
“陛下，您作为屠龙行动的牵线人，我们前来拜见您，是有一件要紧事相求。”
她拉过阿迪莱的手，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注视着方既明。
“我们的孙女，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外甥女——阿迪莱，她需要一个丈夫，然后才能与丈夫一同踏上屠龙之路。”
她们显然为阿迪莱的婚事操心了许久，此刻正是机会。
此言一出，阿迪莱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她窘迫地小声辩解：“我……我只是跟母亲提了一句，问如果……如果想和外人一起去屠龙该怎么办？”
平日里豪爽开朗的女战士，此刻声音细若蚊蚋，“她说，和外人分享屠龙秘密的唯一方式就是结婚……我赶紧说那就算了，但是……您看……结果就是这样了……”
所有女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方既明身上，那意思不言而喻。
方既明清了清嗓子：“各位稍等片刻，我还真有个人选，马上就到。”
阿迪莱听了，将头埋得更低。
对她而言，爱情与婚姻是她不需要的东西，她只需要战斗，只需要在战斗中磨砺自己。
哲巴尔甫一进殿，所有女人都骚动起来。
他，哲巴尔，世代的武将、显赫的家世、强壮的战士、苏丹信赖的臣子……
哪里还有更适合阿迪莱的结婚人选？
哲巴尔困惑地看着这些女人。
方既明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他脸上、手臂上还带着汗湿的光泽，看起来刚刚应该在练兵。
在女人们压抑的窃窃私语中，哲巴尔走到王座旁，压低声音问：“陛下，您说有找到龙的办法？可这群夫人小姐们是在做什么？”
方既明简洁地解释了她们家族关于屠龙与婚姻的传统规矩。
“啊……我明白了。您召见我，不用找什么借口的。”哲巴尔挠了挠头，坦率道，“虽说我是觉得，我跟阿迪莱结不结婚都可以一起去把龙杀了，这对任何人都没坏处，是吧？”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明白了，我好歹也是个贵族，我明白规矩。”
这话说的，看来他平时没少被贵族莫名其妙的繁文缛节折磨。
方既明点头：“咱仨单独聊聊？”
“对对对，咱们三个谈两句……然后再说结不结婚。”
方既明站起身：“阿迪莱，你也来。”
三人摆脱了女人们灼灼的目光，走进内殿。
仆人们刚离开，哲巴尔就先开口了：“我非常想杀掉一条龙，如果龙真的存在，那我就应该是把它杀掉的人。但是，龙真的存在吗？”
阿迪莱坚定地点点头。
哲巴尔在得到肯定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我愿意娶您，但我不会爱您，因为我原本也不打算爱什么人——在我杀掉这世上最大的猎物之前，我不打算考虑子嗣的事。我只会尊敬您，与您一起战斗，和您一起去寻找那条大蜥蜴，然后杀了它！您能接受吗？”
哲巴尔头一次和女人说这么多话。
阿迪莱听到一半，眼睛就亮了起来：“我想不到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提议了！放心吧，我也不会爱您，我就搞不明白男人有什么可爱的——但我很乐意在屠龙的时候，身边站着的人是您！”
方既明也觉得，如果一定要结婚，那么这两个无心情爱、目标一致、脾性相投的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逼着他们谈情说爱、生儿育女、治理家业，那才是最大的折磨，简直就是他们精彩人生的坟墓。
两人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这是两个伟大战士的结盟。
与其说是即将成为夫妻，不如说是成为了关系更紧密的战友
哲巴尔似乎这才想起方既明的存在，转头问道：“等我们婚期定了，一定告诉您。您来吗？”
“那还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