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没有轮回记忆的格拉维奇依旧延续着之前的“扔石头”操作,特姆佩斯对此已经熟能生巧。随着飞船残骸如同暴风般向他袭来,特姆佩斯一个恰到好处的侧身,轻松让这道强大的攻击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宇航服的手掌轻轻触碰残骸的边缘,力量瞬间被引导,飞船残骸随着原本的轨迹迅速倒转,反射回去。
特姆佩斯抓住一个坚固的部位,身体顺着残骸的动势,像脱缰的箭矢一般向格拉维奇的方向飞去。然而,格拉维奇依然冷静地准备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与挑战,似乎早已洞察了特姆佩斯的每一个动作。恼羞成怒的他迅速启动引力矩阵,试图以这一连串的障碍将特姆佩斯的进攻完全阻挡。然而,特姆佩斯早就记住了这些动作的精确角度与力度,他的身体宛如流畅的水流,迅速从一个狭小的空隙中突破重围,随后向着格拉维奇射出了逆弹。
然而,格拉维奇依旧冷漠地站在那里,那道环绕在他身体两侧的巨大屏障毫不费力地挡住了这次进攻。“你总是如此轻易地突破,但这种近距离的攻击对我毫无意义。”格拉维奇冷笑道,他再次启动引力,利用加速引力让物体以极高的速度飞出,目标明确,追击不断。“就算能躲过,又如何?”格拉维奇的声音带着不屑,“你的容错率太低了,而我能够不断重复这个动作限制你的进攻。”特姆佩斯心中一沉,深知自己处于劣势。在这样的环境下,单纯的避开攻击是不够的。他明白,自己必须想出一条与众不同的策略,才能在这场死局中找到突破口。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我还是很难打败他。”特姆佩斯心中暗想,“他的防御太强,唯一的机会就是让他放松警惕。接下来,我将做出一次巨大的冒险。”他想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战术。眼前的飞船残骸再次扑面而来,特姆佩斯没有任何犹豫,他让自己的左手迎接一块高速小型碎片的撞击,整个身体瞬间被弹射出去。然而,他的左手依旧紧握着那把星铳,目标明确,意图极其清晰:“我不能放弃,我不能让这一切白费!”
“特姆佩斯,你已经输了。”格拉维奇冷笑,他看着失去一只手的特姆佩斯,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失去了一只手,你已经无法再继续战斗。”
“现在的你,因剧痛而无法维持身体平衡,根本躲不开我的攻击。”格拉维奇继续咄咄逼人,“英雄惜英雄,特姆佩斯,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追求圣星冠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特姆佩斯喘着粗气,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呼吸,然而,他依然抬起右手,艰难地向格拉维奇射击。“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吗,特姆佩斯?这只是无意义的挣扎罢了。”格拉维奇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英雄惜英雄,特姆佩斯,我们是一类人。也许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地重复过这段对话,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追求圣星冠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喜欢这个黑暗残酷的世界。”特姆佩斯低声道,目光坚定,“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回忆似乎又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但是你看,这个世界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机会。在这片黑暗森林的猜疑链中,我们不可能将圣星冠拱手让人。”特姆佩斯闭上眼睛,仿佛他可以看见塞西莉娅的笑容,那个曾经给予他无尽温暖的身影。“我追求圣星冠的原因……”他声音微弱,却充满坚定。“是为了让……塞西莉娅获得幸福!”特姆佩斯突然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坚毅,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格拉维奇,输了的,是你!”
就在此时,之前被撞飞的那只断手,依照特姆佩斯精确的计算,顺着原轨道迅速飞回。格拉维奇终于察觉到,特姆佩斯失去手臂并非偶然,而是经过精密的计算,特意将自己失手的轨迹与距离调整到了最完美的击中点。“该死!”格拉维奇反应迅速,用引力迅速操控一块钢铁残骸吸向自己的胸前,准备挡下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但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太空中没有枪响,唯有子弹高速穿透肉体的沉重音响。特姆佩斯抓住格拉维奇转身的机会,一口气射出了所有七发子弹。
“这一次我没有使用权能,这些子弹不是‘逆弹’,格拉维奇。”特姆佩斯的声音沉静而有力。格拉维奇预判错误,子弹的飞行轨迹并非他想象的那样,他的身体多处中弹,鲜血迅速涌出,灌满了宇航服的头盔,视野变得模糊。特姆佩斯艰难地启动背后的喷射器,缓慢地逼近格拉维奇,准备给他最后一击。格拉维奇浑身是血,感受到生命正从体内流失,眼前的一切开始逐渐模糊。特姆佩斯靠近,头盔轻轻贴上了格拉维奇的头盔,格拉维奇看着他的嘴巴动了动,但他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本以为死亡的时候会如此痛苦,没想到竟然是一种解脱的感觉。”格拉维奇的身体开始无力地瘫软,所有的意识渐渐消失,连带着那道光辉似的思维也变得远离。随着一切彻底消散,格拉维奇意识来到自己的超算空间,这里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就像他内心的空洞一样。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忙碌而匆忙,然而一切都显得那样陌生。他轻轻推开咖啡厅的门,走进去,点了一杯咖啡,忽然手机响起,妻子的声音传来:“亲爱的,怎么了?今天这么晚还不回来……”
格拉维奇的眼前一片模糊,他的过去突然涌现,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身旁的景象依旧保持不变,而他却已经不再是那个熟悉的自己,他变回了年轻时候的模样。格拉维奇静静地坐在咖啡厅的一角,手中端着那杯已经微凉的卡布奇诺。杯口散发出的淡淡香气让他一时恍若隔世。生活的琐碎与工作的疲惫,他已经不再感到新鲜,但此刻,他的思绪却再次被拉回到那个注定不能回避的夜晚。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今天的会议怎么那么久?”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但那里面依旧充满了关心。格拉维奇的手指微微颤抖,电话那头的忙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今天会议开得太久了,我现在正喝杯咖啡,稍微休息一下。”然后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嘿,不要生气了,等会儿我就回去。”可是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知道自己在逃避,逃避的不是会议,逃避的不是咖啡,而是回家,回到那座满是回忆的房子。
在那座房子里,自己的儿子正面临着无可避免的死亡,而妻子,却依旧每天等着他回去,却从未知道他有多么害怕面对这一切。特意装作无事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卡布奇诺一杯,谢谢,记得要放炼乳。”格拉维奇轻声嘀咕,声音低沉,他从不喜欢给妻子讲这些苦闷,甚至连自己最需要的安慰,也没有勇气去向她诉说。他轻轻捧起那杯咖啡,温暖的杯壁依旧传来熟悉的触感,但格拉维奇知道,这已经不再是温暖的源泉,而是压迫他胸口的一块石头。每一口都如同吞下去的沙砾,硬而涩,留在喉间难以咽下。
“你早该意识到你在逃避了。”他的内心深处传来冷静的声音,声音没有感情,只有深深的无奈。他意识到自己这一生,究竟在为了什么活着?从小到大,他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为父母、为上司、为这个看似充满期待的世界。然而,今天,站在这里,他却感到自己所承载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沉重。“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为了自己活一次。”格拉维奇望向窗外那深邃的夜空,星空无尽地铺展,仿佛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海洋,无法窥见一丝光明。心中的悲哀愈加浓烈,他感到自己活了这么久,却从未真正活给自己看。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了,眼前的街道仿佛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失去焦点。就像他的记忆一样,不断被扭曲,被重新构建,而他只能在这一切变化中,迷失自己。格拉维奇转身,心头的压抑已经无法再保持平静。他走上街道,顺着一个方向一直向前走去,奇怪的是,不管走出去多远,街道的景色和街边的行人都没有任何变化。非线性的超阈限空间,这是格拉维奇对自己超算空间的称呼,这个空间是由一小段空间经过空间变换无限延伸形成的无限空间,只要他想,自己就可以一直走下去。引力,操纵着这个空间的旋转,虽然难以察觉,但是这个奇异的空间一直在以一定的角速度旋转着。如果没有引力的牵制,想必这个空间就会崩溃。街道的景象不断变化,仿佛穿越时空的门户,周围的一切景象似乎变得重复且沉闷,像是被困在一个无休止的循环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他所创造的这个超算空间,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逃脱。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掌控,但实际上,他早已被这个空间所困。他望着不断延伸的街道,那些曾经熟悉的街景,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味道。他的心开始无声地颤抖,内心的恐惧如潮水般袭来。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到脖梗。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画面被扭曲,最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他的家。
“家?”他喃喃自语,但那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家。那一天格拉维奇没有回家,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一段街景成为了他超算空间的主要场景的原因,那是他所做出的最后悔的一次选择。他逃避了,是的,他的儿子不知为何感染了ALE崩坏病,时日无多了。而自己却不敢面对这一事实,所以他不敢回家,他不想看到儿子那副憔悴的模样,他不忍心看着孩子的死亡。格拉维奇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儿子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因为ALE崩坏病是无法治愈的,而儿子已经到了很严重的晚期,即使是最昂贵的药物也难以抑制病情的恶化,大量的紫黑色斑纹布满了他的全身。
那一晚,他没有回家,正因如此,他没能陪儿子走完最后一程,儿子在那个和平时任何一天看起来别无大致的夜晚平静地去世了,妻子说儿子死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是一味地问自己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是的,所以其实他欺骗了特姆佩斯,自己的愿望是并非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他想要复活自己的儿子。说来可笑,到头来他还是为了他人来参加这场圣皇战争。格拉维奇无法忘记那一晚,他也无法原谅自己作为父亲没有陪伴孩子走过最后一刻,他也无法忘记妻子埋怨的眼神。“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如果还有来世的话,希望我能够为了自己而活,不知道如果我是一个为了自己而活的人的话,会不会在那一晚我就不会逃避,我会陪伴在孩子身边度过最后的时光。我会不会是一个更加豁达的人?我不知道,也许如果我不是一个总想着逃避的懦弱的家伙该多好。”
有的时候,格拉维奇在反思自己是否延续了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的错误。自己的父亲逼着自己走上了这一条自己并不想踏上的道路,然而面对自己的儿子时,他同样不自觉地以自己的标准严格地要求着儿子的优秀。儿子虽然从来没有怨言,他是否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懦弱,讨好,害怕表达自己的想法?直到儿子突然不知怎么的患上了ALE崩坏病,自己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世代的伤痕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地传递着,生命不息,痛苦不止。
房门依旧敞开,妻子的笑容依旧温暖,儿子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叫嚷着圣诞节要到了。“我回家了吗?”格拉维奇感到这样的景象无比地陌生,自打儿子感染ALE崩坏病后,妻子就再也没有笑过。下一刻,房子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格拉维奇冲出屋外,惊讶地发现地面裂开一条大缝,建筑倒塌,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开始往天上飘去。“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我已经……死了啊,我想起来了我被特姆佩斯击中了,最后我还是失败了,引力开始崩溃了。”妻子和儿子也非常害怕,他们尖叫着飘了起来,撞在了屋顶上。突然间,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仿佛从未真实存在过。他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心中的痛苦和悔恼越发剧烈。他挣扎着,想要逃离,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这片虚无。
房子的墙壁开始破碎,地面裂开,裂缝间涌出耀眼的光芒。格拉维奇想要迈步向前,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妻子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但她的话语已经无法穿透这片笼罩着他的沉默黑暗。“别害怕,至少这一次我会陪在你们的身边,直到世界终结。”他艰难地伸出双手,低头看着那已经不再熟悉的街道,想要去触摸妻子和儿子,却看到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我已经死了吗?”格拉维奇终于意识到,他再也回不到那个世界,再也无法拥抱他们。“我的引力开始崩溃了。”
随着超算空间的引力彻底崩溃,格拉维奇的意识完全崩塌,他的身体无法再支撑,最终在无声的呼喊中倒下。他的视野完全被黑暗吞噬,他的最后一丝意识在这片崩塌的空间中逐渐消散。他觉得自己累了,好想休息,周围的尖叫和建筑撕裂的声音都听得不太真切。“爸爸!”恍惚间格拉维奇好像又听到了儿子呼唤自己的声音。
“乖儿子,爸爸累了……你值得一个……比我更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