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脚刚踏出半步,空气就裂开了。
不是声音,是感觉。像整条地心通道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拧了一圈。他右臂的雷电骨刺还在岩壁上钉着,可那块岩石突然变成了虚影,下一秒又出现在头顶三米高的位置。重力方向变了,他头朝下坠向原本的天花板,却在中途被一股横向拉力拽偏,整个人撞进一片悬浮的碎石群中。
林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口型对不上:“第三次循环开始——”
话没说完,她的脸就扭曲了。五官像是被人用手指在湿泥上抹了一把,接着整个身体分解成无数像素点,倒退着飞入光门。阿伊莎跪在地上,血藤正从她指尖长出,可那些藤蔓刚伸展一寸,就开始倒着缩回皮肤里,仿佛时间在她身上逆流。
楚河咬破舌尖,疼感让他清醒了一瞬。他抬手在左臂外侧划了一道,用渗出的血写下三个字:**别信初见**。
沙粒重新聚拢,通道恢复原状。流沙漏斗悬在半空,光门静静旋转,低频波再次响起:“时间循环协议,启动倒计时:两小时五十九分。”
他知道,这一轮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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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循环,他没动。
雷电骨刺收回体内,双脚稳稳站在地面。他盯着光门,等那股撕裂感再次降临。果然,三分钟后,空间扭曲,一切重置。但这次他提前闭眼,在意识模糊的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在左臂的回炉核心上。那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震颤,像是某种信号在同步。
第三次循环,林玲醒了。
她靠在岩壁边,电子脑冒烟,瞳孔泛着蓝光。“我记住了。”她说,“每次重启前有零点三秒的空白期,系统会卸载外部意识模块。我把主程序切到了缓存区,勉强留了下来。”
楚河点头。“你记录环境变量,我感受地网频率。别让阿伊莎碰流沙。”
可阿伊莎已经不在状态。她睁着眼,眼神空洞,血藤无意识地缠上手腕。当流沙开始流动时,她本能地伸手去抓,结果整条手臂被卷进去。楚河扑过去拽人,晚了半秒。她的身体像老式录像带一样卡顿、跳帧,最后随着沙影一同消散。
第四次循环,他们改变策略。
林玲把电子脑输出接驳到楚河神经末梢,建立短距数据链。两人背靠背坐着,一个扫描流沙运动轨迹,一个监测自身基因锁波动。第五次,他们发现每次循环结束时,光门内部的符文排列会有微小错位——像是同一段代码在不同机器上运行,产生了细微误差。
第六次,楚河故意靠近流沙漩涡边缘,测试系统的反应阈值。结果刚迈出三步,整片区域突然失重,他像被扔进搅拌机,骨头几乎散架。最后一刻,他用雷电骨刺在岩层刻下坐标,作为下次标记。
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每一次都死得不一样。
有时是阿伊莎误触机关引发塌方;有时是他强行冲击光门导致核心过载;有一次林玲试图黑入地网,结果电子脑直接烧毁,她在剧痛中尖叫了整整十七秒才被重置。
第十次循环,阿伊莎的血藤彻底被吞噬。她的呼吸变得微弱,脸色发灰,像是生命力被抽干。楚河抱着她后退,却发现她的手还死死抓着一根断裂的藤蔓。
“等等。”他说。
他想起什么,撕开自己左臂的护甲,将那根残藤按在回炉核心表面。金属与植物接触的瞬间,一道微弱电流闪过。
第十二次循环,他们换了个方式。
楚河不再抵抗流沙,而是任由它把自己拖向深处。他在最后十秒集中全部感知,观察血藤与金属网交汇时的能量波形。那不是简单的吞噬,而是一种……对接。就像钥匙插进锁孔,只是还没转动。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第十三次循环。
这一次,他一句话没说,带着林玲和阿伊莎径直走向上次失败的路径。他们触发陷阱,遭遇塌方,甚至让阿伊莎再次被流沙卷走——全都在重复之前的错误。
光门开始闪烁,低频波加快节奏。倒计时面板浮现:**01:47:22**。
就在空间即将重置的刹那,楚河突然转身,朝着流沙漩涡中心狂奔。
林玲愣了一下,立刻跟上。阿伊莎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楚河一把将她拽进漩涡。
“你疯了?!”她喊。
“这才是破局点。”他说,“它让我们以为前进是目标,其实……是锚定。”
他们的身体被撕碎又重组,视野变成乱码。但在那一瞬,楚河看见了——无数个平行的时间片段叠加在一起,每一幕都是他们走向死亡的画面。而在所有画面之外,有一道裂缝,像坏掉的屏幕边缘,透出外面的真实。
刀疤李就站在那里。
他只有半截身子,从腰部以上凝实,以下全是数据流。他的右脸依旧带着那道旧疤,电子眼闪着红光。左手握着电磁脉冲军刀,刀尖指向楚河身后。
“抓住!”他吼。
楚河伸手,刀柄撞进掌心。下一秒,刀疤李挥刀斩向空中,几条看不见的锁链应声断裂。楚河感到体内一松,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剪断了。
“你在深红系统里见过这个符号吗?”刀疤李盯着楚河左臂,“那个不断滚动的编码序列。我在入侵母舰数据库时看到过,它是‘观测者清除程序’的标志。”
“什么意思?”
“意思是……”刀疤李的身体开始闪烁,“你们不是被困在循环里。是被选中清除的目标。”
话音未落,他的形象开始崩解。军刀脱手,坠入虚空,但在消失前,刀身划开一道裂隙,通向外界。
楚河拉着林玲和阿伊莎跃出。
他们落在一块漂浮的岩台上,四周是破碎的时间影像:某个画面里他在奔跑,另一个画面里他正在倒下,还有一幕是林玲指着光门大喊,嘴唇开合却听不见声音。这些片段像玻璃渣一样悬浮着,缓慢旋转。
林玲瘫坐在地,电子脑进入休眠模式,仅靠备用电源维持基本感知。她靠在楚河背部装甲上,呼吸微弱。
阿伊莎跪在边缘,双手撑地。她的血藤根系微微发亮,与楚河左臂的回炉核心产生共鸣。双眼残留着金色光斑,像是看过太多不该看的东西。
楚河站起身,雷电骨刺握在手中,刀锋指向下方岩层。
那里,五公里深的地脉通道尽头,卡门的机甲正静默待命。
他低头看了眼左臂,倒计时显示:71小时18分。
“我们不是被困住了……”他低声说,
刀疤李的军刀残影在裂隙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