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闷响还在耳膜里震颤，楚河的手掌还贴在那块滚烫的合金板上。他刚抬起头，脚下的雪地突然塌陷，整片冰原像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掀动，猛地一抖。
列车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轨道扭曲变形，电磁锁接连爆裂。林玲扑向控制台，手指在终端上划出残影，但屏幕瞬间黑了，所有信号中断。
“Emp冲击波！”她吼了一声，反手把应急电源插进战甲接口，“地下阵列充能完成了！”
楚河翻身上车，回头去拉阿伊莎。她的身体已经半边发硬，血藤干枯如焦炭，可还是被他拽进了车厢。车体倾斜，右侧轮组脱离轨道，朝着断崖方向滑去。
林玲撞开驾驶舱门，甩出一根数据线缠住操纵杆。“导航死了，动力切断，惯性会把我们推下去。”她盯着手腕上的倒计时，“三十七秒后断桥承重失效。”
楚河没说话，左臂鳞片泛起暗红，他把手按在列车主控槽上，试图用基因锁模拟脉冲重启系统。可就在能量即将注入的瞬间，视野边缘闪过一道光。
不是极光。
是街灯。
他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两旁是末世前的商铺，招牌亮着暖黄的光。林玲从对面走来，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深红色徽章。她抬头看他，嘴角微扬：“你终于醒了，新神。”
画面切换。白允儿坐在八门家族的雷座上，脚下跪着十二具穿战甲的尸体。她抬起手，一道电弧劈开云层，直指他的眉心。
“你不该回来。”她说。
楚河猛地抽回意识，发现自己的手还卡在主控槽里，电流顺着神经往上爬。他想拔出来，可肌肉僵住，心跳慢了半拍。
“他在走神！”林玲一把将量子剑抽出鞘，剑尖划过空气，直接刺进楚河左肩。
剧痛让他清醒。
现实重新咬合——车头已滑出轨道三分之二，悬崖就在眼前。阿伊莎瘫在角落，右手一块结晶掉落，砸在地上碎成粉末。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哥哥……别回头。”
楚河咬牙拔出肩上的剑，血顺着胳膊流进战甲接缝。他抬脚踹开主控面板，露出底下裸露的线路簇。林玲立刻甩来第二根数据线，插进自己太阳穴旁的接口。
“我给你搭桥。”她说，“但只能撑十秒。”
楚河点头，把剑夹在腋下，双手同时插入线路群。基因锁全开，左臂皮肤龟裂，渗出带着金属光泽的液体。电流逆冲而上，列车推进槽嗡鸣一声，残存的磁悬浮引擎短暂重启。
车头猛然抬升。
轮胎擦着断口边缘跃起，悬空滑出十几米，重重砸在对岸轨道上。车身剧烈震荡，天花板塌了一角，压住了后半节车厢。
林玲被甩到墙角，终端脱手飞出。她挣扎着爬起来，瞳孔蓝光忽明忽暗，像是快断电的灯泡。
“反应堆倒计时呢？”楚河扶着墙壁站起来，肩膀还在流血。
“十一秒。”她喘了口气，“基地要炸了。”
阿伊莎靠在座椅上，整个人像风干的植物，皮肤开始片状剥落。她抬不起手，只能用眼神示意前方——轨道尽头，沙漠基地的核心穹顶正冒出赤红光芒，玻璃幕墙一块接一块炸开。
楚河抓起地上的电磁匕首，塞进靴筒。他走到阿伊莎身边蹲下，发现她的眼球已经蒙上一层灰白色。
“还能撑住吗？”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林玲踉跄着走过来，把一块芯片拍进楚河战甲背部的插槽。“跃迁手环冷却完成了，坐标锁定在北纬43度废弃隧道口。但我没法同步过去，生物电见底了。”
楚河皱眉：“那你——”
“我不用跳。”她打断他，“数据链还能维持三十秒。我把意识上传到你的接收端，等落地再释放。”
阿伊莎忽然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黑渣。她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抓住楚河的衣角。
“带她走。”她说的是林玲。
楚河看了眼窗外，火光已经吞没了基地外墙。他点头，伸手去抱阿伊莎。
就在这时，列车猛地一震。
轨道下方传来沉闷爆炸，整条高架桥开始崩塌。林玲扑向操作台，强行激活最后一段磁力推送，车身像弹丸一样射了出去。
楚河抱着阿伊莎退到车尾，背靠断裂的车厢壁。林玲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量子剑，剑尖朝下插进地板，把自己固定住。
“准备跳跃。”她说。
楚河按下战甲侧钮，跃迁手环启动。空间撕裂的痛感从脊椎窜上来，眼前出现细密裂纹般的光影。
阿伊莎在他怀里轻得像一张纸。她最后看了林玲一眼，嘴唇动了动。
林玲也看着她，微微点头。
然后，阿伊莎松开了抓着楚河衣角的手。
她的身体随着下一波爆炸气浪被卷出车厢，消失在火海中。
楚河没能抓住她。
跃迁通道完全打开，强光吞噬视线。他感觉林玲的数据流顺着连接线涌入自己神经系统，冰冷而密集。
最后一秒，他听见她在耳边说：“别信那些幻象。”
话音未落，世界断裂。
楚河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跪在隧道口的碎石地上，左肩的伤口还在淌血。林玲的身影在数据流中浮现，半透明，不稳定。
“出来了。”她说。
楚河没回应。他低头看手，掌心残留着一小片碳化的藤蔓组织。
远处，沙漠基地的方向升起一朵蘑菇云，照亮了半边天空。
林玲的身体闪烁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画面。她抬起手，指向隧道深处。
“往前走，还有七公里。”她说，“那里有备用通讯站。”
楚河站起身，抹掉脸上的灰。战甲发出警报，提示能源剩余百分之三。
他迈步向前，脚步踩碎了一块地面上的冰壳。
冰下，一道细长的裂缝正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