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成功将笔夺了回来，重新插回胸口。
主任见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暗骂一声：小气。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陈迹觉得有点好笑。
他的笑容只持续了不到几分钟，一个电话便彻底打消了。
来电的是楚染爱。
“老公，下班了，怎么还不出来？”
陈迹面色沉静，“今晚……要值夜班，你先一个人回家吧。”
“一整晚都不回来？”
“对，不过明天中午就能下班了，正好去处理一些事情。”
为了满足医疗需求，夜班时，一个科室可能就留三四个医生，而这几个医生，基本要处理所有病区的事务。
时不时还会刷新夜间新病号，陈迹最忙的时候，一晚上接了五十多个电话，新患者不是自杀就是杀人。
有些时候，陈迹身上有一种诡异的平静感，尤其是他静静坐在那儿发呆的模样，常常令楚染爱着迷。
她可能永远理解不了，陈迹只是长时间接触高污染人群，SAN值已经趋于低水平。
她当然理解不了。
因为她自己跟这些病人没区别。
陈迹有些时候想，怎么死的人不是他？
可他现在真的活不了多久了，陈迹又有点后悔了。
他不应该说这种傻话。
更应该掐死当初要学医的自己，再弄死想和楚染爱结婚的自己。
“你舍得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楚染爱痛心，“你知不知道我今晚为你准备了什么？”
“……什么？”
“每个男人都喜欢的。”
陈迹皱起眉头，“你不要搞那些有的没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你想什么呢。”楚染爱啧啧摇头，“我说的是假面骑士变身套装。”
……他失策了。
楚染爱还真的没骗他，准备了所有男人都喜欢的东西。
“咳咳，幼稚。”陈迹故作成熟，“明天早上我还要开诊，中午能接着轮休两天，你先留着吧。”
楚染爱得逞般地轻哼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来，像一只赤色狐狸。
“你知道男人夜不归宿意味着什么嘛？”
“意味着心不在女人那儿了。”
“果然！”楚染爱倒吸一口冷气，“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懂这些。”
“因为我的心在病人上，省的他们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损招。”
“那你手机的那个女人是谁？”
楚染爱又补充一句。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想问你了，别让我发现你晚上寂寞的时候找她聊骚。”
“小爱？”
“别喊我的名字，给我解释！”
“我手机里只有一个超级小爱。”
楚染爱：“糟糕，撞名了。”
她其实就只是想逗逗陈迹来着，没想到他手机里还有另一个小爱。
“你说这些的目的，是想让我无聊的时候，多找你聊聊天吧？”
陈迹已经看穿了她的小计谋。
“胡说！”
楚染爱立刻打断，为了显得自己有气势点儿，她特意提高了音量。
“你要熬夜，我难道还要熬夜陪你，不顾明天楚家的工作吗？”
她顿了顿。
“别看我年轻，我可是个合格负责的家主。”
陈迹听到这话，嘴角稍稍勾起。
“那就挂电话吧。”
他没主动挂电话，反而是等着楚染爱挂掉，可楚染爱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自然不会轻易挂断。
“其实我也可以……陪你。”
“那你的楚家怎么办？”
“我有十多个智囊团，稍微休息一下，没关系的。”楚染爱用舌尖舔舔牙齿，隔着手机屏幕，想象着陈迹冷冰冰的表情，“那你呢，你会陪我吗？”
“看心情吧。”
轻而易举一句话，楚染爱又落入下风。
她不耐烦咬咬舌尖。
陈迹真的很会勾引人，暗戳戳一句话挑逗她，等她上钩了，又立刻装作无事发生。
“你就不能对我说几句好听吗？”楚染爱闭上眼睛，“搞得我跟个舔狗似的，每天热脸贴冷屁股。”
“一个健康的人，他的屁股当然是冷的。”
“这不是重点！”
陈迹无奈，敛着眉目，静水流深般的浅淡笑意和轻松渐渐弥漫。
“小爱，今晚记得想我。”
“想你的话，你会出现吗？”
楚染爱鬼使神差说出这句话。
下一秒，陈迹挂断了电话。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机，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气晕了头。
他竟然玩消失这一套。
紧接着，陈迹的微信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视频通话只接听了三秒钟，但也足够他说完一句话了。
他穿着白大褂，胸前插着一支黑色圆珠笔，喧闹中成了唯一一抹宁静。
“会出现在你面前。”
只有这么一句话。
楚染爱愣住了，像一尊石像，只是这石像的耳朵尖悄悄烫了，好在长发挡住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发烧了……
头晕，脸烫，心脏也在咚咚响。
她现在就需要个医生，除了陈迹以外的医生，不然她一定会病的更严重。
陈迹看着已经熄灭了的手机屏幕，抿嘴，溢出几声微不可察的笑。
“陈医生，笑得这么开心啊？”路过的护士长笑呵呵打趣，“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我刚刚有笑吗？”陈迹抚摸脸颊，神色平静，“你看错了。”
他垂眼，笑容转瞬即逝，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敷衍。
夜晚的医院依旧热闹。
陈迹几乎没有坐下来休息的功夫，不停穿梭在几个病区间。
今天的重点关注对象是林霖。
“你感觉怎么样？”
林霖一见到陈迹，立刻瞪大眼睛，“你还真留下来了？”
说到这，他有点哽咽了，是被感动的。
“没想到陈医生你还是个面冷心热的，我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舍不得离开地球了。”
“你今天吃过药没有？”
“吃了。”
陈迹记录，“那看来效果还不够，明天继续换药。”
“要是有个穿着紧身连衣裙和高跟鞋，敞开白大褂的漂亮女医生就好了。”
而不是陈迹这个冷冰冰的家伙。
林霖躺在床上做美梦。
“白大褂不系扣子，还穿高跟鞋，这是想被全院通报批评罚款了吧。”
“不是，你就不能给我留点想象空间吗？”
陈迹冷哼一声，“就是因为你们太有想象力了，导致我夏天穿短裤被误以为是个会随时敞开外套的裸奔变态。”
陈医生被投诉的时候，没有人心疼他。
“想象力太好，也是一种病。”
“你怎么就不信我没病呢？”林霖无语，“我脑子很正常，我一个外星人王子，不幸碰到了个恐怖的巨人不是很正常吗？它大概是我的政敌派来刺杀我的吧……”
“白天不是说巨人是你的幻觉吗？”
林霖大声打断，“根本不是，其他病人也看到了！”
陈迹微微眯起眼睛，摸着下巴思考。
如果林霖所言真实，那巨人的目的恐怕就耐人寻味了。
“哪个病人看到了？”
林霖将那个病人的病房号码告诉了他，他立刻抬脚，前往另一个目击者那儿。
好在另一个目击者，由于过于亢奋，到现在也没睡着。
陈迹一到，就将问题甩了出来。
“林霖说你今天看见了巨人，情况属实吗？”
病人疑惑点头，“看了，怎么了？”
“在哪儿看见的。”
他抠抠脑壳上的痂，似乎在思考为什么陈医生会问这种问题。
但，医生这么问肯定是有他的原因吧。
“呶，就是这里。”
病人举起手机，点开最近看过的动漫，上面赫然列着：
《进击的巨人》
陈迹的表情僵住，下意识捏紧圆珠笔。
一声清脆的动静，圆珠笔应声被捏断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