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吗？”
夏寒舒确实不太想接，或者换句话说，他现在谁都不想搭理，更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
骤然从忙碌的工作中抽身，他现在还有些不适应。
但不论是他的身体状况，还是他现在这副尊容都需要休养。
夏寒舒很乐意给自己放个假，但人一闲下来，就会发现从前忽略的很多问题。
就比如，他情感上的淡漠或许不是因为他的病情，也不会因为夏家的倒台而结束。
他想他应该病了很久了，原本许灿是救他的那颗药，可现在，解药变成毒药，他似乎也到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地步。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去看医生，但情感又告诉他，他以后只能这么没有灵魂的得过且过了，他这种人不配得到救赎。
夏寒舒随意的滑动接听，懒得拿手机就直接按了免提。
“宝贝，伤养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哥哥去看看你啊？”
夏寒舒没有感情的嗯了一声，敷衍意味十足。
楚政霖觉得被扫了兴致，冷哼一声，“别说我不疼你，给你找了个做疤痕修复的专家，周末带去见面，保证你那小脸完美如初。”
夏寒舒这才想起来他脸上还有刀伤呢，他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脸上厚重的纱布，那粗糙的手感让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很丑吗？”
老实说，楚政霖都没看过，他哪知道丑不丑。
但那么大一块疤在脸上，怎么也不能说是好看吧。
这有条件去了，干嘛要委屈自己。
“别的地我就不跟你啰嗦了，这疤是男人的勋章，但你见过谁把勋章贴脸上啊？”
“你这要顶着那么长的疤去跟人谈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黑道头子呢。”
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但夏寒舒这几天不怎么想见人，那唐誉和湫湫都快给他整出心理阴影了，他是真的觉得烦。
“很急吗？”
楚政霖听出夏寒舒语气里的不耐烦，只能耐着性子劝。
“能不急吗？知不知道早治早好？你还真想等留下疤了再去费劲？”
“我早就说了，让你给你那张宝贝脸皮买个保险你不听，你要是听我的，保险公司现在都赔破产了。”
夏寒舒身上的疤并不少，但都在身上，他也没怎么太在意，还真没特意了解过，这东西还能早治早好。
“嗯，那你下午带人来吧，还有，我脸是自己划的，买了保险也没有理赔。”
后面，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夏寒舒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没在意楚政霖，也没在意许灿逐渐惨白的脸色。
终于，电话被挂断，许灿这才有机会开口。
“你记得你的脸是怎么伤的！”
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夏寒舒有些诧异的看向许灿，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稍不留神，说漏了嘴。
那诧异只停留了半秒，夏寒舒就想好了措辞。
“嗯？不是因为你？他们绘声绘色的和我说了很多次，就差找到监控摔我脸上了。”
许灿刚才太过激动，竟忘了，夏寒舒身边没有一个人是偏向他的，那些人都不想他留在夏寒舒身边，又怎么会替他隐瞒。
许灿沉默的低下头，像是被堵的无话可说。
正愧疚呢，就听到夏寒舒破罐子破摔的开始自爆。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记得，抱歉，骗了你，我从来都没有失忆过。”
许灿震惊的瞪大眼睛，身子因为太过激动止不住的颤抖。
夏寒舒没失忆，只是不想和他继续纠缠。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该哭，但夏寒舒亲口和他承认，他现在更该害怕吧？
果然，就听到夏寒舒夏寒舒继续说，“许灿我真的没心情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就这样，结束吧。”
“我真的做不到原谅你，更不需要你的赎罪，看到你就会让我想起我从前有多蠢。”
“我年纪大了，爱不动了，也不想被你要死要活的纠缠，别再打扰我了，好吗？”
多绝情的话，许灿甚至想不出什么可以挽留的话。
他怔愣的看着夏寒舒，手无措的垂在身侧，眼底是满满的破碎。
许灿慢慢走上前去，跪在夏寒舒腿边，手试探着握住夏寒舒的手。
“夏夏，胃还疼吗？今天起这么早，要不要再睡会啊？”
他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关心的话语，但那颤抖哽咽的语气却把他出卖了个彻底。
夏寒舒怕自己再次心软，干脆闭上眼，不再去看。
他戏谑的轻笑一声，唇角讥讽的扬起，“有意思吗？下面要干什么？崩溃发疯，质问我，然后像昨天一样强吻我？”
许灿也跟着笑了，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冷漠的夏寒舒，似乎一切都变得无比的陌生。
“我不该崩溃吗？我错了，但你就半点错没有吗？是你没给我安全感，是你瞒着我，是你先犯错的！”
“我错了，我道歉，我忏悔，我导致的一切我都可以弥补，夏寒舒，我就这么罪无可恕吗，你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
许灿目眦欲裂，他真的没办法了，夏寒舒真的铁了心不要他了，不是因为忘记，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他该怎么做，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做！
凭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一开始也不是这么贪心的。
是夏寒舒一再纵容他的不是吗？
他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妄想难道不是因为夏寒舒给他的错觉吗？为什么现在要怪他，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夏寒舒听着许灿的质问，心也跟着疼的不行，但他很明确知道，他做不到心无芥蒂，两人也回不到过去。
如果，他选择原谅，这件事这只会变成两人心里的刺，扎的心脏越来越疼。
他不想生命里仅有的这点美好彻底被磨灭，他确实太自私了，没有半点作为年长者的包容。
“我太累了，没力气再陪你玩这种情爱游戏了，我们都有错，所以就这么结束不好吗？”
“我不想消磨掉那最后一点美好，或许再过几年，你就会觉得，爱情也没那么重要，你的人生没有我也会依旧精彩。”
“你不愿意离开，这套房子可以送给你，以后好好生活，离我这样的人渣远一点。”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你好好想想吧。”
话落，夏寒舒终于睁开眼睛。
他后悔了，他该等许灿走了在睁开眼的，许灿哭的太可怜了，他的心又在不争气的动摇。
许灿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的大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手脚也僵硬的动不了。
世界似乎都在此刻停止了，只剩下夏寒舒冷漠绝情的眼睛，还不断的把他推向深渊。
“你爱我吗？”
爱吗？
夏寒舒也不知道。
或许，他从来都不知道爱是什么，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被爱过。
阮云菏怀他的时候，夏屿山爱他吗？他应该更期待得到一个替夏语安挡刀的傀儡。
阮云菏爱他吗？就算爱他，他也没机会知道。
夏夫人呢？对一个害的她和亲生骨肉分离的人，恨都来不及，怎么会爱？
夏家的其他人，眼里更是只有权势和利益，他们想的都是怎么让夏寒舒死的更痛苦，就连那点微薄的关心都是虚假的。
楚雅阿姨大概真的很喜欢他，当他当作未来儿媳妇疼爱。
但那对于夏寒舒来说，太少了，远远不够教会夏寒舒什么是爱。
裴庭琛的喜欢更是畸形，他的博爱，夏寒舒消受不起。
试问，一个连爱是什么都没感受过的人，又怎么确认他是不是正爱着一个人。
想到曾经，他大言不惭的说着爱许灿，夏寒舒就觉得可笑。
他只是贪恋那份美好，但那日日夜夜的思念是爱吗？他不知道。
他连自己都不爱，哪来的心去爱别人。
沉默在此刻似乎是最有力的回答。
许灿深切的体会到，人在绝望的时候真的会笑。
那凄惨的笑容，配上那满脸的泪水，让人实在是狠不下心继续看下去。
夏寒舒就算再和自己说一百次，一万次，要理性，还是会在这一刻输给自己的心。
他手不可控的轻轻放在许灿头顶，揉了揉那蓬松柔软的头发。
“那你会爱上别人吗？”许灿又问。
又是一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曾以为，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动心了，可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许灿。
许灿这样炙热的人，似乎可以融化世上最冷的冰，他身上，有些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但看到那笑容和许灿一样干净的唐誉时，夏寒舒似乎又觉得，他的爱很廉价。
他似乎只是厌烦了尔虞我诈，喜欢那份干净、美好、炙热，和许灿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可悲的发现，他和裴庭琛是一样的人，他可以把所有的偏爱都给许灿，但又无法克制的去喜欢对许灿身上的特质。
爱只有一份，可喜欢却不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