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
“在！”
“你的能力，很奇特。”守石人缓缓道，“但你的工作态度……”
他顿了顿，那双古井般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一切，最终吐出了四个字：
“很有问题。”
李星云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滑跪。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职场求生画面——被穿小鞋、被扣奖金、被发配边疆（比如永久性负责公共厕所疏通）……
“守…守石人大人！您听我解释！”李星云急中生智，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诚恳，“这个…记录能力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极其深奥的修行！需要反复实践、验证、推敲！我这不是态度有问题，我是…是秉持着严谨求实的科研精神，力求每一个字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所以初稿看起来才稍微…简略了那么一点点……”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守石人那平静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在班主任面前狡辩的小学生。
守石人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只是用那根独臂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那几张被猴符咒“格式化”过的兽皮。
“花哨的形式，掩盖不了内容的空洞与敷衍。”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李星云最后的侥幸。
“能力核验，并非只为存档。”守石人话锋一转，“更是为了知人善任，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李星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守石人继续说道：“你之力，诡谲多变，看似无所不能，实则缺乏根基，运用亦显散漫。于个人，是取祸之道；于营地，是难以掌控的变数。”
李星云听得后背发凉，这老头眼光太毒了！直接点出了他最大的问题——外挂虽强，但都是“借用”的，自己本身还是个战五渣，而且使用方式全凭脑洞，毫无章法。
“那…那大人的意思是？”李星云小心翼翼地问。
“你需要约束，需要引导，更需要……学会何为‘协作’。”守石人看着他，“独自猎杀低阶妖魔，于你而言或如游戏，但真正的威胁，远非如此。营地之外，有游荡的魔潮，有占据一方、堪比天灾的领主级妖魔。应对此等存在，非一人之力可及。”
协作？组队下副本？李星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带着石猛、石兰、阿吉这几个新手村Npc，去挑战关底boSS的画面……然后被boSS一巴掌全拍回复活点。
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明日，营地会组织一支清扫队，前往‘碎骨丘陵’清剿近期活跃的‘裂爪狼群’。”守石人直接下达了指令，“你，随队同行。”
李星云一愣：“我去？清理狼群？”用牛符咒一拳一个小朋友？还是用龙符咒来个地毯式轰炸？这会不会有点…杀鸡用牛刀？
守石人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补充道：“你的任务，并非主攻。而是观察，辅助，并在必要时，确保队伍不会出现无谓的伤亡。同时，记录你在团队作战中，能力的运用与变化。”
李星云明白了。这是让他去当“随队记者”加“战地医生”加“保险丝”？还得继续写他那该死的“技能使用报告”！
“当然，”守石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若不愿，亦可选择留在营地。营地东侧的公共卫生设施，确实急需一位像你这般，能精准操控能量的人才，进行一番……彻底的清理与维护。”
李星云：“！！！”
又来？！而且这次是“彻底的清理与维护”！听起来工作量比上次还大！
“我去！我去碎骨丘陵！”李星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保证完成任务！保证观察细致！保证记录详实！保证不让一位队友掉队！”
他宁可去面对一百只裂爪狼，也绝不想和那个有味道的设施再扯上任何关系！
守石人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觉悟”表示满意：“明日清晨，营地西门集合。带队者是铁山，他会告诉你具体安排。”
……
李星云几乎是飘着回到石猛家的，脸色灰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李兄弟，守石人大人……没为难你吧？”石猛看他这副模样，担忧地问。
“为难？呵呵……”李星云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惨笑，“他给了我两个选择：A，跟队去打狼，顺便写游记。b，留在营地，与粪坑进行深入交流，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
石猛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不太明白“游记”和“革命友谊”具体指什么，但“打狼”和“粪坑”这两个选项的优劣，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那…李兄弟你选的是？”石兰小声问。
“我还能选什么？”李星云悲愤地一拍大腿，“我当然是选择去为人民服务，清除狼患啊！”
他咬牙切齿：“想我李星云，身负十二……咳咳，身负多种绝世异能，竟然被派去当保姆和战地记者！这简直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
趴在石桌上的迷你帝王，难得地传来一道带着些许戏谑的精神波动：“能屈能伸，方为丈夫。通厕与屠狼，于蝼蚁而言，并无本质区别。”
李星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佬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不用您去写报告也不用您去掏粪！”
迷你帝王直接屏蔽了他的抱怨，继续闭目养神。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李星云就顶着一对黑眼圈，背着那个简陋的猪皮背带（里面的迷你帝王依旧面无表情），准时出现在了营地西门口。
门口已经聚集了大约二十人。为首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肌肉虬结、皮肤黝黑、仿佛铁塔般的壮汉，背上背着一面巨大的、边缘带着尖刺的骨盾，腰间挎着一把沉重的砍刀。他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想必就是带队者铁山了。
他身后的人，装备明显比石猛他们这些拾荒者精良不少，穿着统一的、鞣制过的硬皮甲，手持制式的长矛或刀剑，眼神里带着煞气和纪律性，显然是营地的正规战斗人员。
李星云这身格格不入的睡衣，以及胸前那个极其扎眼的帝王挂件，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铁山皱了皱眉，大步走过来，声如洪钟：“你就是守石人大人说的那个李星云？”
“是我，铁山队长你好。”李星云努力让自己显得专业一点。
铁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胸前的挂件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皱得更紧：“守石人大人吩咐，让你随队行动，负责策应和……记录。我不管你有什么本事，既然入了我的队，就得守我的规矩！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得擅自离队，不得鲁莽行事，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军人的铁血和不容置疑，显然对李星云这种“关系户”加“奇装异服者”没什么好感。
“明白！绝对服从命令！”李星云立刻表态，态度端正得像个刚入伍的新兵。
铁山见他态度尚可，脸色稍霁，不再多言，转身吼道：“全体都有！检查装备，出发！”
队伍沉默而迅速地开拔，朝着西面的碎骨丘陵行进。
李星云被安排在队伍中段，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他一边跟着队伍前进，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碎骨丘陵，名副其实。大地是暗红色的，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深浅不一的沟壑，随处可见各种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妖兽的，仿佛一片巨大的坟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尘土的气息。
队伍行进得很警惕，斥候在前方不时打出安全的手势。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探路的斥候突然发出了警示的信号！
“戒备！狼群！”铁山低吼一声，整个队伍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战士们迅速依托地形，组成了简单的防御阵型。
李星云踮起脚尖往前看，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坡地上，出现了十几只体型如牛犊般大小、毛皮灰黑、獠牙外露、利爪如同钢钩的巨狼！正是裂爪狼！
它们眼神凶残，嘴角流着涎水，发出低沉的咆哮，呈扇形缓缓包围过来。
“稳住！弓箭手准备！”铁山举起骨盾，站在阵型最前方，如同磐石。
战斗一触即发！
李星云顿时兴奋起来！来了来了！终于轮到我出手了！是先用兔符咒秀一下走位，还是用猪符咒表演定点清除？或者用风之魔气来个群体控场？
他摩拳擦掌，就等着铁山下命令，或者某个队员遇险，他好闪亮登场，力挽狂澜！
然而，接下来的战斗，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些营地的战士们，配合极其默契！弓箭手精准地射出箭矢，干扰和削弱狼群；手持长矛的战士结成枪阵，有效地遏制了狼群的冲锋；而铁山则如同定海神针，挥舞着巨大的骨盾和砍刀，顶在最前面，每一次挥击都势大力沉，将扑上来的裂爪狼狠狠砸飞出去，骨裂声清晰可闻！
他们的个人实力或许不算顶尖，但依靠严密的阵型和娴熟的配合，竟然稳稳地抵挡住了狼群的攻势，甚至开始反推！
李星云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出手的机会。
他就像个观光客，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看着前方打得热火朝天。偶尔有一两只漏网之狼试图从侧翼偷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负责侧翼保护的战士迅速解决掉了。
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对身边一个正在给弓箭手递箭矢的年轻战士说：“那啥……兄弟，需要我帮忙不？我远程攻击还挺厉害的……”
那年轻战士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但也有一丝不信任，摇了摇头：“不用，我们能搞定。铁山队长说了，让你好好‘记录’。”
李星云：“……” 记录？记录你们怎么默契配合砍狼吗？这跟我能力的运用有半毛钱关系啊！
他感觉自己的一身神力无处发泄，憋得难受。
就在这时，战局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
狼群后方，一头体型格外巨大、额头有一撮白毛的狼王，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剩余的七八只裂爪狼如同受到指令，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开始有组织地游走，利用丘陵的复杂地形，不断从不同方向发动佯攻和突袭，试图拉扯、分散战士们的阵型。
战士们压力骤增，阵型开始出现一些凌乱。
机会！李星云眼睛一亮！
他看准一只试图从石缝中窜出、偷袭阵型侧后方的裂爪狼，心中默念：兔符咒！加速！
他身形瞬间模糊，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只狼的侧方，右手食指伸出：猪符咒，电眼逼人！
咻！
一道赤红射线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只狼的太阳穴！
噗嗤！
狼头直接被洞穿，那狼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倒地毙命。
干净利落！
李星云保持着手指挥出的姿势，微微扬起下巴，准备接受队员们惊讶和崇拜的目光。
然而……
“谁？！谁让你擅自行动的！”铁山愤怒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
只见铁山猛地回头，怒视着李星云，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的位置在后方！谁让你冲到前面来的？！打乱阵型了你负责吗？！”
李星云僵在原地，扬起的下巴都忘了收回来。
他…他明明帮忙干掉了一只偷袭的狼啊？怎么还挨骂了？
“我…我看它要偷袭……”李星云试图解释。
“偷袭自有侧翼的人处理！”铁山粗暴地打断他，“你以为就你看到了？你的擅自行动，反而让侧翼的兄弟产生了误判！现在！立刻！给我退回原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动！”
李星云被喷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退回了队伍中段，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偷偷看了看周围的战士，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埋怨？
他胸前的迷你帝王，传来一道极其细微的、仿佛带着笑意的精神波动：
“凡人的战争，自有其规则。莽撞的‘帮助’，有时比敌人的刀剑更致命。”
李星云郁闷地撇撇嘴。
得，这保姆兼记者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想秀操作挨骂，不秀操作又完不成“记录能力运用”的KpI。
他看着前方依旧在浴血奋战的战士们，又摸了摸怀里那几张空荡荡的、准备用来“记录”的兽皮，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世界，光有外挂，好像……也不太够用？
这团队副本，比想象中难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