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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暴兽神轰 >   第46章 异咒具

没有更多的解释,没有该有的安慰。

雷古努斯当即转身,步履沉稳地没入拐角后更深的阴影里,如同投入一潭浓墨。

兰德斯只好压下满腹的疑问和不安,深吸了一口那从远处飘来、还带着地下墓穴般霉味的冰冷空气,快步跟上。父亲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坚硬,仿佛一尊行走的巨碑。

他们越往街区深处走,那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就越发浓烈,如同实质的粘液包裹着身体。

夕阳最后一丝孱弱的光线彻底被两旁高耸、破败如巨兽骸骨的楼房吞噬,街道的外观迅速沉入一种不自然的、灰蒙蒙的、仿佛被遗忘多年的昏暗之中。路灯要么熄灭,要么闪烁着惨绿或幽蓝的、鬼火般不稳定的光芒,将枯树扭曲虬结的枝桠影子,如同无数挣扎扑动的枯爪,投射在布满蛛网状裂纹和可疑深色污渍的墙壁上。风不知何时似乎已经彻底死去,空气凝滞得如同冷却的胶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腥甜腐烂气味,混杂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腐朽尘埃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莫名的污秽。

更让兰德斯心中悸动的是,一路走来,不仅不见人影,甚至连一丝活物的气息都感觉不到——绝对的死寂。没有鸟鸣,没有虫叫,没有流浪猫狗仓皇逃窜的窸窣,甚至没有老鼠在垃圾堆里翻找的声响。两侧的楼道都黑洞洞地敞着,像择人而噬的巨口,内里弥漫着更深的黑暗;狭窄的小巷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裂缝,里面堆积着垃圾和废弃家具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扭曲成各种怪诞狰狞的形状,仿佛下一秒就会蠕动起来。

一路上每一次经过类似这样的巷口,兰德斯都感觉脊背发凉,一股冰冷的麻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仿佛有什么冰冷滑腻、不可名状的东西正从阴影里探出来,无声地、恶意地拂过他的后颈皮肤。他想开口问父亲,想打破这死寂囚笼般的氛围,但每一次话到嘴边,就被那股弥漫在空气中、沉甸甸的、仿佛能扼住喉咙、碾碎意志的诡异压力硬生生压了回去。那压力不仅仅是恐惧,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带有侵蚀性的精神污染,持续蚕食着他的勇气和开口的欲望,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变得黏腻沉重。

终于,父亲在一处异常狭窄、几乎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夹缝前停了下来。

眼前,几幢多层居民楼如同沉默的、相互倾轧的巨人般挤压在一起,而在它们形成的逼仄夹角阴影的深处,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低矮的独幢小楼。

这小楼样式老旧,外墙斑驳脱落,大片大片的灰泥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砖块,像是干涸凝固的陈旧血痂。窗户大多破损不堪,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黑洞洞的窗口如同失去眼珠的空洞眼眶,漠然、死寂地俯视着来人。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浓郁得远胜先前的、如同地下墓穴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腐败感,正从这小楼的门缝、破损的窗棂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像冰冷的触手缠绕上来,让兰德斯的胃部一阵翻腾,喉头涌起酸涩。

雷古努斯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到那扇布满深刻划痕、油漆剥落殆尽、厚重如同堡垒闸门的木门前。他伸出右手,没有用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只是掌心覆盖在门锁的位置。兰德斯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凝练如实质的能量波动从父亲掌心涌出,如同无形的、精密的钥匙精准插入锁芯。门锁内部传来几声细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机括咬合声------。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陈腐灰尘、潮湿霉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像是甜腻腐肉混合着劣质香水的气息的古怪气味,如同溃烂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扑面而来,强烈得几乎令人窒息作呕。雷古努斯侧身,示意兰德斯先进。

门厅狭小而压抑,空气似乎比外面更加粘稠。光线昏暗,只有从门缝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在弥漫的灰尘中艰难勾勒出室内模糊的轮廓。就在这昏暗中,一幕极其诡异的景象瞬间扯住了兰德斯的视线:

正对着门口,一张破旧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桌,竟然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以一种极其缓慢、匀速、却又异常平稳的姿态,吱呀......吱呀......地自动旋转着。桌面上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仿佛积攒了数十年的灰尘随着旋转被搅动,形成一圈圈细小的、缓慢移动的涡流。

桌子旁边,一把同样破旧、椅腿都有些歪斜的木椅,正配合着桌子的旋转节奏,以一种僵硬的、机械般的姿态,前后摇晃着椅背,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死寂的门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和麻木,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满怀怨毒的灵魂,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进行着永无止境的晃动。

爸爸......兰德斯刚想开口询问这诡异的一幕是怎么回事,声音却再次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一股更加强烈、仿佛来自冰窟深处的寒意从门厅后方涌来,让他汗毛倒竖。

门厅后方是一处厨房。水龙头大开着,冰冷的水流哗啦啦地冲泻而下,砸在不锈钢水槽底部,发出持续的回响,在这死寂中显得异常喧闹。

然而,水槽的下水口明明被一团油腻腻、黑乎乎、像是纠结成团的头发和腐烂厨余垃圾混合的东西死死堵住了。

更令人头皮发麻、违背常理的是,水槽里的水位却诡异地维持在一个临界点,既不下降分毫,也不漫溢出来。那些汹涌而下的水流,仿佛被一个无形的、位于下水道深处的黑洞瞬间吞噬,或者......被下面某种贪婪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偷偷吸吮走了?

操作台上更是触目惊心------锋利的厨刀、沉重的锅铲、尖锐的叉子、雪亮的餐刀......各种厨具和餐具,如同某种残酷而扭曲的献祭仪式,密密麻麻地、深深插满了整个木质操作台面,刀柄、勺柄、叉齿如同荆棘般裸露在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酷而危险的金属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暴力和疯狂。

兰德斯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猛地看向父亲,眼中充满了惊疑、恐惧和探寻。雷古努斯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兀自旋转的桌椅和哗哗作响、永不漫溢的水槽,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狭窄楼梯。楼梯的木踏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断裂般的“嘎吱”声,每一步都激起一小片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翻滚。

二楼似乎是客厅兼卧室。光线比楼下更加黯淡浑浊,仅靠几扇蒙尘的、几乎不透光的窗户渗进一点微弱的灰暗。这里同样空无一人,但墙壁却瞬间攫取了兰德斯的全部注意力和寒意。

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异样的人像画!

如同覆盖了一层令人作呕的皮肤。

这些画框大小不一,材质各异,从廉价塑料到朽烂木框皆有,但画中的人物却无一例外地笼罩在一种极其深暗、压抑、令人绝望的氛围中。有的是全家福,僵硬的笑容如同面具,眼神空洞;有的是单人肖像,眼神要么死寂如灰烬,要么充满刻骨的怨毒,直勾勾地“盯”着观画者;有的是模糊扭曲的孩童涂鸦,线条狂乱变形,透着原始的恐惧。

最令人不安的是画的底色------它们并非单调的黑色或灰色,而是呈现出各种色泽深暗却都同样令人作呕的色调:淤血般的深紫、腐败内脏的墨绿、浓稠胆汁的褐黄、窒息般的藏蓝、凝固脓疮的暗黄......这些底色并非静止的背景,它们似是在画布上持续地着、翻滚着,如同拥有生命般缓慢地蠕动、起伏,仿佛有什么粘稠、邪恶、不可名状的东西正试图从颜料和画布的底下钻出来,将画中人物原本就扭曲的表情拉扯成更加恐怖怪诞的模样。仅仅是目光扫过这些画作,兰德斯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仿佛有无数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怨恨正通过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时刻准备向他涌来,撕扯他的理智。

卧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床单凌乱肮脏,布满可疑的深色污渍。看不出平时有几个人睡在这里,但那张床垫中央的异状让兰德斯几乎停止呼吸。在那肮脏起毛的布料之下,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蠕动。不是大幅度的起伏,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缓慢、如同粗大蛆虫在腐肉下拱动般的蠕动感,带着一种令人反胃的、粘稠的生命力。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仿佛顺着视线爬上了兰德斯的皮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剧烈的寒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甚至即将有酸水涌上喉头。

爸爸!兰德斯再也无法忍受这层层叠加、步步紧逼的诡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终于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碾碎他意志的无形压力,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嘶哑,我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眼前这一切疯狂和亵渎的理由,否则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环境逼疯。

雷古努斯这时正站在楼梯口,背对着他,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凝重,如同一块矗立在风暴中的磐石。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解释,只是抬起手臂,手指坚定地指向通往三楼那更加狭窄、陡峭得几乎垂直的楼梯,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去阁楼。不管发生什么事......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兰德斯一愣,心里涌起一股荒谬感。保持清醒有什么难的?在这种鬼地方,恐惧和诡异几乎要把人的灵魂撕碎,难道还会睡着不成?他对父亲的避而不答感到一丝烦躁和深深的不解,但长久以来根植于血脉的信任和对未知危险的警惕,还是让他压下了追问的冲动。他深吸一口那依旧带着霉味的冰冷空气,带着满腹的疑惑和越来越强烈、几乎化为实质的不安,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未知的深渊边缘。

三楼像是一个杂乱无序、充满了未完成执念的手艺工作室。

空间不大,却堆满了各种沾满灰尘和不明污渍的工具:锋利的木工凿子和刨刀随意散落在布满刻痕的工作台上;带着湿冷泥土的陶艺转盘和几个未完成的、形态扭曲怪诞的泥胚摆放在角落;沉重的石刻锤和凿子靠在墙边,刃口闪着冷光;甚至还有几件金属锻造用的铁砧、铁锤和钳子......种类繁多,却看不出主人精专于哪一项,更像是一种对兴趣爱好纯粹而狂热、却又充满混乱与绝望的刻板堆积,每一件工具似乎都沾染着使用者的疯狂。

房间中央,立着一座成年男子的半身石膏像。这石膏像本身雕刻粗糙,并无出奇,但它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眼睛下方被人用暗红色的、类似干涸凝固血液的颜料,画出了两道长长的、向下流淌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下巴,凝固在那里,如同某种邪恶而悲伤的图腾。石膏像空洞的眼窝似乎在幽暗中凝视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生灵,那凝固的血泪在昏暗中更添几分阴森和不祥。

兰德斯的目光匆匆扫过这些诡异的工具和那流着血泪的石膏像,心中不安的警铃已经响到了极致,尖锐得刺穿耳膜。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多看那石膏像一眼,径直走向工作室角落那架通往阁楼的、几乎垂直的、用粗糙木头钉成的简易木梯。

爬上冰冷硌手的木梯,用肩膀用力顶开那扇沉重、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活板门,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纯粹黑暗瞬间包裹了兰德斯,如同沉入万古不化的冰海。

阁楼上。

这里简直是暗到家了。就像是黑暗本身都仿佛拥有了生命和重量。

明明在墙壁靠近屋顶的地方,还有一扇小小的、布满厚厚蛛网的窗户敞开着一条缝,外面夕阳的余晖也尚未完全消失,在天际残留着一抹暗红。然而,那光线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粘稠的墨色屏障彻底隔绝在外!

阁楼内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得化不开的漆黑。这黑暗似乎具有某种和,如同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浓雾般挤压着人的感官,不仅完全遮蔽视线,甚至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粘滞困难,胸口发闷。兰德斯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不见天日的、连声音和光线都能吞噬的冰冷海底深渊。

他强忍着强烈的不适和源自本能的恐慌,努力调动精神力向外探知。但精神力探入这片黑暗,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消融殆尽,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虚无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对的死寂,以及......一种潜藏在死寂最深处、如同毒蛇般盘踞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纯粹恶意。那恶意如同活物,贪婪地吮吸着他散发出的恐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昏暗中,兰德斯残存的精神感知终于勉强勾勒出阁楼内唯一的景象:一个极其低矮、压抑得让人直不起腰的空间,除了正中央孤零零摆放着一张破旧不堪的婴儿床以外,别无他物。那张婴儿床的轮廓在感知中扭曲着、摇晃着,仿佛随时会解体。而在那床上,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人形之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恐惧的源头气息。

当兰德斯的触及到那个人形之物的瞬间------

咚!咚!咚!

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长满鳞片的巨手狠狠攥住,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擂动!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原始的、排山倒海般的恐惧情绪,毫无征兆地从灵魂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和理智!这恐惧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纯粹、如此具有侵蚀性,甚至超越了他面对大地蚓深渊巨口时的震撼、超越裂血牤精神冲击带来的灵魂撕裂剧痛!它像冰冷的、带着倒刺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手脚冰凉麻木,血液仿佛冻结,膝盖发软,几乎要瘫软在地。

不......不能倒下......兰德斯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咸腥味在口中弥漫。父亲的话如同惊雷在耳边回响:保持清醒!他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刺痛和浓郁的血腥味带来一丝短暂而珍贵的清明,对!我要保持清醒!。他强压下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惊叫,将全身的意志力都凝聚起来,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抓住一块即将碎裂的浮木,用来对抗这股无端却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惧洪流。他强迫自己抬起如同灌满了沉重铅水般的双腿,一步,又一步,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房间中央那张散发着无尽恶意的婴儿床,朝着那个蜷缩的人形之物挪去。

越是靠近,那恐惧就越发强烈、越发具象化!它不再是模糊的情绪,而是化作无数冰冷、滑腻、带着吸盘的触手,缠绕着他的心脏,扼住他的喉咙,撕扯着他的神经,试图将他的理智彻底拖入无边的、永恒的黑暗深渊。他甚至能到黑暗中传来细碎而恶毒的低语,如同亿万只虫豸在啃噬灵魂,仿佛有无数双非人的眼睛在浓墨般的黑暗里睁开,带着纯粹的恶意,死死地、贪婪地盯着他,期待着他的崩溃。

就在他距离婴儿床只有几步之遥,精神感知几乎能勾勒出那模糊人形轮廓的边缘时------

哗啦......哗啦......

一阵轻微却清晰无比、如同毒蛇游动般的金属摩擦声突然响起!兰德斯惊骇地低头,只见不知何时,无数冰冷、漆黑、表面布满细密如同血管般暗红色纹路的锁链,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活物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他的脚踝、小腿、腰腹、手臂......它们正贪婪地向上攀爬、收紧!锁链每一次摩擦都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每一次收紧都像冰冷的绞索勒入皮肉和灵魂!

而那婴儿床中,此时正有一个由锈蚀铁棘和破碎肉体与玩偶碎片缝合而成的婴童,探出头来,用那个空洞而深邃的眼窝盯着兰德斯!

呜啊!兰德斯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就在锁链缠身的瞬间,以往所有战斗经历中曾出现过的、哪怕再微弱再短暂的恐惧情绪——大地蚓口器中蠕动的利齿带来的死亡威胁、裂血牤精神冲击带来的灵魂撕裂剧痛、面对强大敌人时的无力绝望感、甚至是面对莱尔失控大火球时的瞬间恐慌感——无数恐惧的碎片如同被唤醒的、最锋利的冰锥,被这股诡异的锁链力量瞬间捕捉、无限放大、扭曲!它们疯狂地刺入他的脑海,汇合成一股足以摧毁任何人心智、足以让灵魂彻底崩解的恐惧洪流!

他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和精神的碾压,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视野开始模糊、扭曲,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即将被那滔天的、带着窃笑的恐惧彻底吞噬、熄灭!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被永恒的黑暗彻底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兰德斯!

“加油啊!”

“我们在等你……”

某一道或几道熟悉而充满力量的惊呼,以及数点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星芒,如同划破永夜的星辰,在兰德斯精神领域的最深处、在恐惧的泥沼底部骤然亮起!

那是......同伴们的身影!

戴丽那清澈如泉、带着抚慰伤痛力量的温柔眼神,如同一道温暖纯净的光流,瞬间注入他冰冷绝望的心田,驱散了一小片阴霾,撑开了一小片珍贵的、喘息的晴朗空间。拉格夫那蛮勇无匹、咆哮着冲锋、仿佛要撕裂一切阻碍的狂野身影,如同一座熊熊燃烧的灯塔,在他摇摇欲坠、即将崩塌的精神世界里轰然爆发出不屈的光芒和热量,给了他支撑下去的、磐石般的勇气!

还有希尔雷格教授渊博智慧的目光、霍恩海姆教授沉稳如山的身影、帕凡院长深邃的凝视、达尔瓦父子并肩作战的姿态……无数信赖与羁绊的碎片在他濒临破碎的精神世界中闪现。

他叉叉的!老子惊天动地的大场面都挺过来了,裂血牤的精神撕裂挨过,大地蚓肚子里钻过,哪能垮在你这种鬼蜮伎俩下面!一股混合着被挑衅的暴怒、不屈的意志和同伴们支持的狠劲,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般在兰德斯濒临崩溃的心底轰然爆发!这发自灵魂的、不屈的怒吼,如同撕裂黑暗的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给我全部干碎啊------!!!

随着这一记无声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他精神领域之中,那片深邃无垠、代表着希望与破邪力量的星空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无数璀璨的星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纯净、清冷、蕴含着破除虚妄、驱散黑暗力量的星光,如同决堤的银河般从精神宇宙的背景中倾泻而下!

兰德斯!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意念终于清晰地、如同实质般连接上来,是小轰!星光!快用星光!糅合它们!凝聚你的意志!刺穿这精神世界中虚假的恐惧屏障!

无需多言!兰德斯集中起全部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力,疯狂地牵引起那磅礴洒落的纯净星光!

精神世界中的星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捏、汇聚、塑形!

一柄通体由璀璨星光凝聚而成、枪身流淌着星河般光辉、散发着神圣破邪气息的长枪,在他不屈的意念中迅速成型。其枪尖流转着锐利无匹、仿佛能洞穿一切黑暗与虚妄的星芒,仅仅是意念的凝聚,就让他周围缠绕的冰冷锁链发出了不安的嗡鸣!

就在长枪成型的瞬间,看到那精致华美却又充斥着磅礴精神力量、如同神罚之器般的长枪,兰德斯紧绷到极致的心弦莫名地松弛了一丝,一个带着点黑色幽默的念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哈,要是拉格夫那家伙在这,肯定要给这玩意儿起个隆基努斯之枪之类的怪名字了吧……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奇妙地驱散了最后一丝恐惧的阴霾,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点火星,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念,握紧了那精神之枪。

不管你是什么......

作怪的鬼东西......也得......

给我——破——啊!!!

兰德斯在精神世界中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怒吼,用尽全身的力量,将这把由精神星光凝聚的璀璨长枪,朝着眼前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散发着极致恐惧的黑暗核心、那个婴儿床上的人形之物,狠狠刺去!

星芒长枪划破精神领域的黑暗,如同流星贯日,拖曳着燃烧意志的尾焰!

就在长枪刺入那恐惧核心的瞬间------

楼下,厨房里那哗哗冲水却永不漫溢的水槽旁,一直沉默伫立、如同雕塑般仿佛在静静等待这一刻的雷古努斯,眼中精光爆射!

他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猛地踏前一步,脚下腐朽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右拳紧握,一股难以形容的、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粉碎空间本源的异色能量瞬间凝聚于拳锋!拳头上甚至浮现出细微的扭曲波纹!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连空气都被打爆的巨响!雷古努斯那灌注了恐怖力量的拳头,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击穿了不锈钢水槽的底部!

金属扭曲撕裂的声音刺耳无比,碎片四溅!

他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盘绕,五指如钩,一拽之后猛地向外一扯!

哗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和汹涌喷溅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粘稠黑水,水槽内部盘根错节的粗大金属水管,竟然被他硬生生地连根拔起、扯了上来!

水管上缠绕着、串连着......四具人体!

正是这屋子的原主——一对成年男女和两个幼小的孩童!他们浑身覆盖着粘稠、腥臭、仿佛石油与腐烂物质混合的黑水,无数冰冷的、与阁楼上缠绕兰德斯一模一样的、布满暗红血管纹路的黑色锁链,如同活体藤蔓般将他们从头到脚死死地捆缚、缠绕,如同被献祭的祭品一般,被残忍地串在那冰冷的水管之上!他们的面容扭曲僵硬,定格在死前极致的恐惧和无法言说的痛苦之中,大张的嘴巴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而在那串着四具遗骸的水管最底部,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用破烂黑布缝制的、五官扭曲歪斜、带着诡异笑容的布娃娃,被同样漆黑的锁链牢牢地捆绑、固定在那里。它仿佛是这所有诡异、恐惧和死亡的最终源头和核心,散发着最为浓郁、最为纯粹的不祥与诅咒气息!

雷古努斯没有丝毫停顿,布满老茧却仿佛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双手闪电般探出,无视那滑腻恶心的黑水和缠绕的锁链,精准地扯下了那个破烂布娃娃!

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电流般的、带着高频震颤的恐怖异色能量——那并非元素一系的力量,而是一种更纯粹、更本源、仿佛能直接撼动物质与能量根基的力量——瞬间灌注于他的双臂!

腌臜的玩意儿......污染尘世的秽物......雷古努斯的声音低沉如同闷雷,带着冰冷的审判意味,给我——碎吧!!!

随着他一声断喝,灌注着绝对力量的双手猛地向两侧一撕!

嗤啦------!!!

那看似破旧脆弱却又如同黑暗本质般难以祛除的布娃娃,此时在绝对力量法则层面的撕扯之下,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琉璃般应声而碎!无数黑色的、如同肮脏棉絮般的东西混合着更加粘稠腥臭的黑水四散飞溅!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尖啸在精神层面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就在布娃娃被彻底撕碎的刹那------

轰------!!!

整栋小楼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爆炸!

三楼的石膏人像如同内部被塞满了炸药般陡然爆开,大量的腥臭黑水如同喷泉般溅得满房间每件工具上都是;二楼墙壁上所有挂着的、酝酿着邪恶底色的人像画,也瞬间连环爆裂开来,画框炸碎,朽烂的画布撕裂,从中如同溃烂的脓疮般喷溅出大量腥臭粘稠的黑水,将墙壁染成污秽;卧室里那张巨大的床铺,床垫下某些蠕动的东西也猛地爆开,喷涌出更多的、带着腐肉气息的恶液;一楼门厅里那自动旋转的桌子和摇晃的椅子,也如同被抽走了支撑的提线木偶般,哗啦一声彻底散架解体,同样喷溅出一股一股的暗色浓浆!

弥漫在整个小楼、甚至扩散到整个街区的、那粘稠、压抑、令人窒息、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无形诡异氛围,如同被戳破的巨大脓包,发出无声的哀鸣之后,瞬间消散瓦解!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霉味、甜腻腐败感和沉甸甸的、扼住灵魂的压力,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所取代。街区深处,似乎隐隐传来了一声遥远而模糊的鸟鸣。

雷古努斯甩掉手上沾染的恶臭黑水和布屑,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楼板和残留的黑暗,精准地落在了阁楼上刚刚经历过精神鏖战、正弯着腰剧烈喘息着的兰德斯身上。他那张向来冷硬如岩石、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川的脸上,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提了一下,勾勒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却饱含着深沉欣慰与无言的认可的微笑:

兰德斯......你真的,成长了......

镇子南郊十数公里外,一座荒僻小丘的背阴处。暮色四合,寒意渐浓。

一名穿着不起眼灰色长袍的人影盘坐于地,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的下巴。他手边则是随意插在地上的、一小支用削尖的木棍串着的、造型粗糙怪异、散发着淡淡不祥气息的黑色小木偶。

突然,一声轻响。

那黑色木偶的脑袋,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滚落在枯黄干硬的草叶间,空洞的眼窝对着灰暗的天空。

盘坐的灰衣人身体微微一震,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闪过一丝惊疑。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按住了自己的眉心,那里传来一阵针扎般的、深入精神层面的刺痛感,仿佛被无形的、淬毒的细针狠狠刺了一记。

婴锁......竟然被正面破解掉了?卡煞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玩味和探究,噢哟......这可是对城级的异咒具啊……核心咒缚竟然都被直接撕裂了……一般人别说在一座城镇的恐惧汪洋里……精准定位它的本体,光是靠近那恐惧核心,精神就会被压垮甚至被吞噬,成为新的养料……啊……他捻起那失去头颅的木偶身体,指尖摩挲着断裂处,那里残留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源自精神层面的、带着纯净破邪气息的,仿佛被星火灼烧过。有意思……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卡煞,一个同样穿着灰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阴影中析出,声音平板无波,不带有丝毫的情绪起伏,该走了。

怎么这么早?卡煞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断兴致的慵懒和不满,我可不信你们那边……这么快就全都已经集满了。

其他方向的攻势被遏制的时间……比预计中要快上太多了。后来的灰衣人言简意赅,兜帽下的阴影微微转向兽园镇的方向,再不走,被们揪出来,场面会比较难看……还是任务优先。

啧.……好吧。卡煞似乎有些遗憾地咂了下嘴,随手将那无头的木偶残骸如同丢弃垃圾般丢在地上,那残骸在接触泥土之后滚了几滚,便化为一缕黑烟消散,虽然损失了一件有趣的‘玩具’……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拍了拍沾在灰袍上的草屑,兜帽阴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度扭曲、充满非人感的弧度,不过……好歹我这边的也收集得差不多了……足够交差……回去就回去吧。

他最后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兽园镇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和暮霭,精准地看到了那栋刚刚被净化、气息归于的小楼。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和贪婪,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冰冷而滑腻:

有意思的东西……能够以那样的方式破开……让人有点心痒痒……下次吧,下次再来好好玩吧。

话音落下,卡煞伸出猩红的、如同蛇信般的舌头,缓慢而病态地舔过自己干裂的嘴唇,那动作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和一种近乎变态的、品尝痛苦与恐惧的愉悦感。兜帽的阴影深处,似乎有两点非人的幽光一闪而逝。

随即,两人的身影如同融入流动的阴影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小丘之上,只留下冰冷的夜风拂过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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