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大荒的晨露不知浸润了多少回青丘墟的梧桐根。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青丘墟的梧桐林里已飘着淡淡的灵气,晨雾如轻纱般绕着树干流转,将淡金色的梧桐叶染成朦胧的暖黄,叶片上的露珠顺着叶脉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灵均穿着件青灰短褐,袖口绣着半朵梧桐花,正蹲在株丈高的山海树旁,身边围着五六个青丘孩童。
孩子们梳着双丫髻,衣襟上别着小小的狐形木牌,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山海树的枝桠。
山海树已长得比三年前粗壮许多,树干似梧桐般泛着淡金纹路,枝叶如扶桑般舒展,此刻枝桠间挂着数十颗形态各异的果实,每颗都泛着淡淡的灵光,映得周围的晨雾都染上细碎的光点。
“你们瞧这颗。”
灵均伸手轻轻碰了碰颗鱼尾状的果实,果实表面立刻泛起淡蓝水光,“这是鲛人族的印记,当年玄渊兄将水纹碎片藏在归墟后,山海树便结出了这样的果子,代表着大荒与归墟的羁绊。”
梳着红绳的孩童青禾伸手想去摸,又怕碰坏了果实,指尖在半空停了停:“灵均叔叔,那这翅膀形的,是不是羽民哥哥们的呀?”
灵均笑着点头,指向颗泛着淡红的翅膀形果实:“没错,这是离朱大哥守护东荒后,山海树感应到雷泽的灵气结出的,你们看果实边缘的雷光,和离朱大哥箭羽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孩子们凑上前细看,果然见果实边缘有极淡的雷光流转,像极了当年离朱射向太阳精魄的箭羽,纷纷发出惊叹的呼声,林间的晨雾似也被这热闹驱散了几分。
就在此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林外传来,阿若提着只竹篮,缓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件淡绿长裙,裙摆绣着开明兽的九首纹路,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衣襟下隐约能看见开明兽图腾的绿光,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闪烁,似在守护腹中的生命。
“均,孩子们今日学得可认真?”
阿若走到灵均身边,将竹篮放在青石上,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巾,里面装着十几颗青蓝色的昆仑果,果实表面裹着极淡的冰雾,即使在晨雾中也透着清冽的气息。
灵均站起身,伸手扶了扶阿若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温柔:“刚给他们讲完鲛人和羽民的果实,正准备说交胫国的呢。”
“离朱遣人送来了雷泽的新茶,说是今年刚采的,用雷鸟羽烘制的,喝着能清心。”
阿若从竹篮里取出颗泛着赤红的凤凰果,递到灵均手中,果实表面还沾着晨露,映着周围的梧桐叶。
灵均刚接过凤凰果,果皮便轻轻裂开,发出 “咔” 的一声轻响,不等众人反应,一只巴掌大的青鸟突然从果实里飞出;
青鸟的羽毛是淡青色,翅膀边缘泛着金边,绕着山海树盘旋了三圈,翅膀带起的微风将周围的晨雾吹得四散。
孩子们看得眼睛发亮,青禾伸手想去抓,却被灵均拦住:“这是丹穴山的灵鸟,通人性,莫要惊扰它。”
青鸟似听懂了灵均的话,盘旋三圈后,稳稳落在山海树最高的枝桠上,小巧的头颅转向灵均,突然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灵均大人,东荒的太阳精魄不稳,似有异物靠近,离朱大人已率羽民射手前往探查,特让小鸟来报信。”
灵均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抬手抚摸着眉心的青丘图腾,那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痛感不似三年前混沌核心异动时那般强烈,却更加绵长,似有一根细针在轻轻扎着,让他心中泛起一股不安。
“异物…… 是什么气息?”
灵均追问青鸟,指尖因紧绷而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这股异动与之前的混沌之气不同,却带着相似的恶意,只是更加隐晦。
青鸟歪了歪头,翅膀轻轻颤动:“小鸟不知,只听离朱大人说,那气息很淡,却能影响太阳精魄的流转,雷泽的雷鸟都变得焦躁起来,不停对着东方鸣叫。”
就在此时,一阵细碎的响动从山海树的树洞传来;
白泽从树洞里钻了出来,它比三年前长大了许多,雪白的皮毛上泛着淡金纹路,嘴里叼着一片黑色的草叶;
草叶长约半尺,边缘泛着极淡的黑纹,正是当年灵均让阿若种在不周山的那株黑草,如今竟已长到丈高,只是这片草叶是白泽特意衔来的。
白泽将草叶放在灵均脚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灵均弯腰捡起草叶,只见叶片上的混沌影子不再是模糊的一团,竟凝成了一只小小的眼睛,瞳孔是墨色的,正死死盯着东方的天际,似能穿透晨雾,望见东荒的动静。
“这草叶…… 竟能感应到东方的异动?”
灵均眉头微蹙,他想起三年前种下这株黑草时的想法,混沌并非全然是恶,如今看来,这株草竟成了感知恶意的媒介,只是那眼睛里的凝重,让他心中的不安更甚。
阿若突然伸手握住灵均的手,她掌心的狐形印记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带着淡淡的暖意,却又透着几分急切:“均,我的开明兽图腾在发烫,刚才它传讯给我,说那靠近东荒的异物,不是大荒的生灵。”
灵均转头望向阿若,只见她眼中满是担忧,衣襟下的开明兽图腾绿光更盛,似在呼应她的话语:“开明兽说,那是‘域外天魔’的气息,来自大荒之外的虚空,以生灵的灵气为食,比当年的混沌之气更难对付。”
“域外天魔?”
灵均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中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曾在《山海图录》的残页上见过只言片语,说大荒之外有虚空,虚空之中藏着未知的生灵,却从未想过这些生灵会真的靠近大荒。
青禾等孩子见灵均和阿若神色凝重,也收起了之前的热闹,青禾拉了拉灵均的衣角,声音带着几分怯意:“灵均叔叔,是不是东荒有危险呀?
我们能帮上忙吗?”
灵均蹲下身,摸了摸青禾的头,语气尽量柔和:“别怕,有叔叔和离朱大哥在,会守住东荒的,你们好好跟着族里的长辈学习炼气术,将来才能帮着守护青丘,守护大荒。”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还是紧紧盯着灵均,眼中满是依赖。
灵均站起身,将黑草叶递给阿若:“你先带着孩子们回青丘,我去东荒看看,离朱那边怕是需要帮手。”
阿若握着灵均的手,没有松开,语气带着几分不舍:“你小心些,开明兽图腾会帮我感应你的安危,若有危险,我立刻带着青丘的族人去支援。”
灵均点头,目光望向东方的天际,晨雾渐渐散去,东方的天空已泛起淡红,似是太阳精魄的光芒,却又透着几分不稳,他知道,一场新的危机,已悄然靠近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