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冻土下的冰窟藏得极深,需穿过三道冰缝、绕过两处噬灵苔盘踞的陷阱方能抵达。
甫一踏入窟门,一股比外界更凛冽的寒气便扑面而来,若不是灵均的八尾狐火在周身凝成金罩,怕是瞬间就要被冻僵。
冰窟顶部倒悬着无数根冰棱,棱尖泛着冷光,像极了无数柄蓄势待发的利剑,而从窟壁缝隙透进来的微光,落在地面的冰晶上,折射出七道淡蓝的光带,恰好将冰窟中央的身影圈在其中。
那是一道披着熊裘的老者身影,熊裘的毛梢结着细碎的冰花,显然已在此处待了许久。
他背对着众人,手中握着一柄三寸长的骨匕,正弯腰对着冻土下的某样东西反复撬动,骨匕与冻土碰撞的 “咔嗒” 声,在寂静的冰窟里格外清晰。
听到脚步声,老者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 他的右目是寻常老者的浑浊,左目却嵌着一颗鸽蛋大小的冰珠,冰珠里似有细碎的光在流转,望之便让人觉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青丘的九尾狐,昆仑的守墓人,还有羽民国的天眼少年。”
老者开口,声音像两块冰块相互摩擦,带着幽都特有的沉郁,“倒是比我预想的早来三日。”
他抬手晃了晃骨匕,匕尖挑着一块墨黑色的晶石,晶石表面泛着淡淡的蓝光,落在地上时竟让周围的冰晶都往旁退了退,“这是幽冥石(you ming shi),藏在冻土三尺下,能困住烛龙(zhu long)残魂的戾气。
没有它,你们就算找到残魂,也会被戾气反噬。”
灵均上前一步,狐火的金芒轻轻扫过幽冥石,能觉出石中蕴含的阴寒灵力,与之前在混沌之门旁感受到的气息截然不同 —— 这股力量更纯粹,带着压制邪祟的特质。
“前辈是幽都遗民?”
他问道,目光落在老者熊裘领口露出的半块玉牌上,牌上刻着幽都特有的云纹,与伯益先生古籍里记载的一模一样。
“玄冰,幽都最后一任‘守魂使’。”
老者 —— 玄冰抬手摸了摸左目的冰珠,动作带着几分自嘲,“这颗‘冰魄珠’,是十年前对抗穷奇卫时换的。
他们剜了我的左眼,却没料到,幽都的冰魄能让我看清混沌之气的流向。”
离朱的目光早已被玄冰身后的石架吸引。
那是一座由玄冰砌成的石架,架上整整齐齐摆着七具半尺长的冰棺,每具冰棺都泛着淡蓝的光,棺身刻着扭曲的符文 —— 正是穷奇部的图腾。
冰棺里的孩童面色安详,似在沉睡,可他们脖颈处隐约可见一道淡黑的印记,与之前遇到的骨符卫身上的黑气同源。
“这些孩子……”
离朱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天眼骤然亮起,青金色的光纹扫过冰棺,“他们体内有锁灵咒的气息!
是穷奇卫用来禁锢魂魄的邪术!”
玄冰的动作顿了顿,骨匕在幽冥石上划出道深痕,左目的冰珠泛起寒光,语气里多了几分悲凉:“三个月前,穷奇卫的‘骨符卫’就来过这里。
他们抓了幽都最后七名孩童,说是要用烛龙残魂炼‘换魂丹’—— 那邪丹能借孩童的魂魄承载混沌之气,炼成后,寻常修士沾到便会沦为傀儡。”
他弯腰将刚撬出的幽冥石放进怀中,石袋里已装着三枚同样的晶石,“我拼了半条命才从他们手里抢回这些孩子,可锁灵咒已深入魂魄,只能用冰棺暂时护住他们的残魂,再靠幽冥石一点点压制咒气。”
阿若悄然走到石架旁,指尖三株藤蔓轻轻探向冰棺。
藤蔓刚触到棺壁,便突然蜷缩起来,藤叶上泛起淡淡的黑气,她急忙收回藤蔓,脸色多了几分凝重:“锁灵咒里掺了混沌之气,寻常灵植根本净化不了。
而且……”
她突然转头,藤蔓的顶端指向冰窟深处,那里是一片更深的黑暗,连微光都照不进去,“那里有活物的气息,不止一道,气息里带着混沌的阴冷,像是在朝着这边靠近。”
玄冰握着骨匕的手紧了紧,骨匕的尖端抵在冻土上,划出一道浅沟:“是被混沌之气感染的雪蚕(xuě cán)。
这东西本是幽都的寻常虫豸,以冰髓为食,可被混沌之气染过后,变得专啃修士的灵根,一旦钻进体内,半个时辰就能把灵力啃得一干二净。”
他话音刚落,冰窟深处便传来一阵细微的 “沙沙” 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无数只虫豸在冰面上爬行。
灵均的八尾骤然绷紧,狐火在掌心凝成一道细长的光刃:“前辈可知这些雪蚕的弱点?
狐火能否克制它们?”
“能是能,却怕引来得更多。”
玄冰起身往冰窟深处望了一眼,冰珠里的光剧烈跳动,“雪蚕怕热,却也能循着热力追踪。
这冰窟深处连通幽都的‘寒渊’,那里藏着上百只雪蚕,若是狐火的动静太大,怕是会把它们全引过来。”
话音未落,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窜出 —— 那是一只半尺长的雪蚕,通体泛着淡白,却有一缕黑气缠绕在蚕身,它的口器泛着绿光,刚一现身便朝着阿若的藤蔓扑去。
阿若反应极快,藤蔓猛地往回缩,同时将体内的昆仑灵气注入藤叶,藤叶上泛起淡绿的光,堪堪挡住雪蚕的扑击。
“还有三只在后面!”
离朱的天眼早已看清黑暗中的景象,他迅速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箭尖淬过雷鸟真火,“灵均,用狐火缠住它们的去路,我来射穿它们的蚕身!”
灵均点头,第八尾狐火突然分出三道细如发丝的光带,精准地缠住另外三只刚从黑暗中钻出的雪蚕。
雪蚕被狐火缠住,顿时发出 “滋滋” 的声响,蚕身的黑气在火焰中渐渐消散,可它们的口器仍在疯狂蠕动,试图挣脱束缚。
离朱趁机拉满长弓,羽箭如一道青金色的闪电射去,正中最前方那只雪蚕的蚕身,雷火瞬间炸开,将雪蚕烧成灰烬。
玄冰见状,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幽冥石,将其往黑暗中掷去。
晶石落地的瞬间,泛出一道淡蓝的光罩,光罩刚一形成,便有两道黑影撞在上面 —— 正是另外两只被狐火逼退的雪蚕,它们在光罩外疯狂冲撞,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蓝光。
“幽冥石的光罩能暂时困住它们,可撑不了一炷香。”
玄冰的声音带着急切,“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去寒渊找更多的幽冥石 —— 要压制烛龙残魂的戾气,至少还需要七枚,不然根本无法靠近残魂的藏身之地。”
灵均望着石架上的七具冰棺,又看了看光罩外仍在冲撞的雪蚕,心中已有决断:“离朱,你用天眼盯着雪蚕的动静;
阿若,你帮前辈把冰棺搬到安全的地方;我来护住众人,先离开这处冰窟,再做计较。”
离朱点头,青金色的天眼始终锁定着黑暗深处,生怕再有雪蚕窜出;
阿若则与玄冰一起,小心地将冰棺从石架上搬下,藤蔓轻轻缠在棺身,以防滑落;
灵均则守在最后,第八尾狐火在身后展开,金色的光带将整个窟门封住,只要有雪蚕靠近,便会被火焰烧成灰烬。
当众人带着七具冰棺、护着玄冰走出冰窟时,外界的风雪已小了几分。
玄冰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幽都轮廓,左目的冰珠泛起微光:“寒渊就在幽都腹地,那里不仅有幽冥石,还藏着幽都先祖留下的‘镇魂阵’。
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沉重,“寒渊底下,除了雪蚕,还有被穷奇卫炼化的‘冰尸傀儡’,那些傀儡是用幽都遗民的躯体炼成的,寻常攻击根本伤不了它们。”
灵均握着怀中的幽冥石,能觉出石中传来的微弱灵力。
他望着幽都腹地的方向,八尾狐火在风中轻轻摇曳:“只要能找到烛龙残魂,稳住混沌封印,再凶险的地方,我们也得闯一闯。”
离朱将羽箭重新搭在弦上,青金色的羽翼在身后展开:“有狐火、有幽冥石,还有前辈引路,就算是冰尸傀儡,我们也能应对。”
阿若则轻轻抚摸着冰棺,藤蔓上泛着淡绿的光:“这些孩子还等着我们救,烛龙残魂还等着我们引,我们没有退路。”
玄冰望着三人坚定的神情,左目的冰珠里终于多了几分暖意。
他转身朝着幽都腹地走去,熊裘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变得清晰:“走吧,寒渊的路不好走,我们得在日落前赶到,不然天一黑,冰尸傀儡就会从冻土下钻出来。”
四人护着七具冰棺,朝着幽都腹地的寒渊走去。
风雪依旧,可这一次,冰窟里的凶险、雪蚕的威胁,都成了前行的动力 —— 他们知道,只要穿过这片冻土,找到烛龙残魂,大荒便多了一分守住平衡的希望。
而幽都深处的寒渊里,那藏着幽冥石与冰尸傀儡的未知,正等着他们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