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深处的潮气混着松油的清香,在三盏油灯的光晕里缓缓流动。
灵均盘腿坐在寒玉床上,指尖轻抚伯益留下的半块龟甲,甲面的青丘图腾在灯光下泛着幽幽光泽,边缘那抹暗红的血迹仿佛仍带着余温。
“这纹路……”
他忽然眉头微蹙,将龟甲转向《山海图录》投射的青光。
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 甲上看似杂乱的裂纹竟与图录残卷的脉络丝丝相扣,像是两截本就同源的古玉,在沉寂百年后终于重逢。
五条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尾尖的金芒随着他的呼吸明灭不定。
守在地洞门口的青风佝偻着身子,将第三盏松油灯捧过来。
老族叔的手指关节粗大如虬,捧着灯盏的模样却格外轻柔,仿佛那不是普通的松脂灯,而是点燃了千年的长明烛。
“少主,这龟甲在柜山时就透着古怪。”
他声音沙哑如磨石,目光扫过龟甲时带着敬畏,“当年伯益先生交给我保管时,特意叮嘱需用青丘血脉温润方能显形。”
灵均闻言,指尖轻轻划过甲面。
一滴血珠从指尖渗出,落在图腾的狐眼位置。
刹那间,整块龟甲突然震颤,无数细小的符文如活过来般在甲面游走,顺着图录的青光爬上洞壁,在粗糙的岩石上织成半幅星图。
“这是…… 青丘秘法!”
青风突然激动得浑身发抖,枯瘦的手指点向星图中最亮的那颗星辰,“老巫生前说过,我族先祖每觉醒一尾,便能解锁一道神通。
你看这北斗第七星,对应的正是‘摄魂’之术!”
阿若蹲在洞壁前,绿裙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
她小心翼翼地将三滴回春草汁液滴在符文汇聚处,那些游走的光点突然停顿,随即爆发出柔和的绿光,将星图的另一半也映照出来。
完整的星图上,七颗星辰连成一道弧线,末端直指东南方向,那里的光晕最为浓郁,隐约可见海浪翻涌的虚影。
“是归墟(gui xu)。”
离朱突然开口,少年的通神目在星图上扫过,眼底的金光比油灯还要明亮,“东荒最东边的无底深渊,传说所有海水最终都汇入那里。
我族古籍记载,归墟底沉着十只巨鳌(áo),驮着三座仙山。”
他忽然轻笑一声,拍了拍灵均的肩膀,“看来咱们得去会会那些背着山的老乌龟了。”
灵均的目光却落在星图边缘的三道暗影上。
那影子极淡,若非他此刻五尾觉醒后感知敏锐,根本无法察觉。
三道暗影如同蛰伏的毒蛇,环绕着七颗星辰缓缓蠕动,细看之下竟与穷奇部的图腾有几分神似。
白泽突然从灵均肩头跃起,六足在龟甲上重重一踏。
神兽琥珀色的竖眼扫视着洞内众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尾尖的绒毛因警惕而炸开:“不对劲。”
它突然转向青风,鼻尖几乎触到老族叔的手腕,“你的松油里,掺了幽都的冥蝶粉。”
青风捧着灯盏的手猛地一颤,松油溅在石地上,燃起三朵小小的火苗。
老族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被白泽一声厉啸打断:“穷奇卫的‘追魂香’,果然藏在你袖中。”
离朱的象牙弓瞬间出鞘,三支骨箭直指青风咽喉。
少年的通神目里杀机暴涨:“我就觉得奇怪,昨日突围时那么多穷奇卫,偏偏你毫发无伤。”
他箭尖微微下沉,扫过老族叔腰间的皮囊,“里面除了香粉,还有什么?”
阿若的藤蔓悄然缠上青风的脚踝,绿裙下的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看着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族叔,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惜:“柜山那场大火,是不是你放的?伯益先生的行踪,也是你透露给穷奇的?”
青风瘫坐在地,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浊泪。
他颤抖着从袖中摸出个漆黑的香囊,里面果然飘出缕缕黑烟,与星图边缘的暗影产生共鸣。
“是…… 是他们抓了我孙儿。”
老族叔的声音泣不成声,“那些畜生说,只要我混进山海盟,每月给他们递一次消息,就放过阿木那孩子……”
灵均望着洞壁上躁动的暗影,五尾狐火突然暴涨,将整个地洞照得如同白昼。
他能感觉到,随着香囊开启,洞外传来无数细碎的脚步声,那些潜伏在附近的穷奇卫正顺着香气围拢过来。
“晚了。”
白泽对着洞口方向低吼,六足在地上划出防御阵纹,“至少有五十人,带着‘蚀骨烟’。”
离朱的骨箭已经射出,却不是射向青风,而是精准地钉死了地洞的通风口。
少年的通神目在火光中亮如金灯:“先解决外面的杂碎。至于这位……”
他瞥了眼瘫软在地的青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等清理完门户,再慢慢算总账。”
灵均将龟甲收入怀中,图录的青光自动收敛,与甲面的符文融为一体。
他望着洞外越来越近的黑影,五尾在身后缓缓展开,狐火中隐隐浮现出第六尾的虚影。
地洞的岩石在震颤中簌簌落灰,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