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风炎相砺，其势初成
涅盘顶上的初次“龙血之烙”，如同一次彻底的死亡与新生。愈子谦在暖阳玉髓上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其间身体自主地吸收着玉髓精华与天地灵气，修复着那被狂暴药力摧残过的身躯。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墨紫色的瞳孔中，少了几分孩童的懵懂，多了几分历经淬炼后的沉静与深邃。最明显的变化是他的身体，虽然依旧稚嫩，但线条变得更加流畅有力，肌肤下隐隐透着一层极淡的、健康的光泽，仿佛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他微微握拳，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脉中流淌的圣力，比之前更加浑厚、凝练，并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灼热感与威严——那是初步被引动的龙血气息。
“醒了？”炎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依旧穿着那身暗红祭袍，神色平静，仿佛昨夜那残酷的洗礼只是寻常。
“老祖。”子谦撑起身子，恭敬地行礼。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弓弦绷紧般的噼啪声，那是新生筋骨在适应更强的力量。
“感觉如何？”
“痛。”子谦回答得言简意赅，随即补充道，“但身体里，好像多了一口烧不尽的火炉，力气也大了很多。”
炎煌微微颔首：“龙血初醒，气血自然旺盛。但这只是开始，你如今如同怀抱金砖行走于闹市的婴孩，空有力量，却无驾驭之法，反易招致祸端。从今日起，训练内容需做调整。”
他目光转向一旁早已等候、眼中带着好奇与关切的火娴云：“娴云，你的《流火舞》与《凤翼天翔》进展如何？”
娴云立刻挺起小胸脯，自信满满：“回老祖，我已经能用《流火舞》躲开炎凌长老控制的五只火鸦同时攻击了！《凤翼天翔》也能在三次里成功一次，打穿三寸厚的黑铁木！”
炎凌长老在一旁抚须微笑，点头证实。对于寻常孩童，这已是惊世骇俗的进度。
“尚可。”炎煌的评价却依旧严格，“但火焰之道，并非只有灵动与穿透。从今日起，你需开始感悟‘爆裂’与‘范围’。尝试将火焰之力不再凝聚于一点，而是让其在一定区域内瞬间爆发，形成烈焰冲击。”
他随手一指洞天角落一块人高的测试晶石：“试着用你最大的力量，攻击它，不必追求穿透，我要看你火焰爆开的范围和威力。”
“是！”娴云小脸一肃，走到晶石前十丈处站定。她深吸一口气，眉心朱雀神纹亮起，焚羽剑出现在手。她回忆着《凤翼天翔》的压缩法门，却刻意在最后关头改变了圣力运转方式，将原本极致内敛的火焰能量，猛地向外扩散、引爆！
“轰！”
一团直径约一米的赤红色火球，带着呼啸声，猛地撞在测试晶石上，发出沉闷的爆炸声。火光四溅，热浪扑面，晶石表面被炸出一片焦黑，微微晃动了一下。
娴云喘了口气，期待地看向炎煌。
“范围尚可，威力不足，控制粗糙，七成力量浪费在空气震荡中。”炎煌毫不留情地点评，“继续练习，何时能一击让这晶石剧烈震颤，表面出现融化迹象，才算入门。”
娴云小嘴一瘪，但立刻又燃起斗志，用力点头：“是！娴云一定做到！”
安排完娴云，炎煌重新看向子谦：“至于你，子谦。你如今力量增长，但身体协调、发力技巧远未跟上。空间之力是你的天赋，但龙族真正的强大，在于其近身搏杀、撼天动地的体魄！从今日起，你的《空痕步》与《叠空掌》修炼暂且放下。”
子谦微微一怔，但并未出声质疑。
炎煌继续道：“我将传你龙族筑基战技——《游龙九式》。此乃锤炼肉身、协调筋骨、凝聚龙力的基础法门，共有九式，对应不同的发力技巧与身法变幻。你需先将前三式‘龙抬头’、‘龙摆尾’、‘龙潜渊’练至纯熟。”
说罢，炎煌身形微动，并未动用圣力，仅凭肉身开始演示。
第一式“龙抬头”，看似简单的一个昂首挺胸的动作，却蕴含了从脚趾到头顶，每一节脊椎的依次发力、拧转，仿佛真龙从沉睡中苏醒，昂首向天，欲要一飞冲天。动作缓慢而沉重，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第二式“龙摆尾”，模仿神龙甩动尾部，实则是腰胯力量的极致运用与瞬间爆发，身形扭转间，仿佛能将山岳扫平。
第三式“龙潜渊”，则是一种奇异的蓄力与闪避身法，身体如游鱼般下沉、扭曲，于方寸之间寻找空隙，蕴含“潜龙勿用”的奥妙。
炎煌将三式反复演示了三遍，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肌肉的颤动，发力的顺序，都讲解得清晰无比。
“看明白了？”炎煌收势，气息平稳如初。
子谦银瞳中光芒闪烁，已然将动作要领记在心中：“看明白了。”
“好，那你来演练。记住，不得动用圣力，纯以肉身完成，感受你体内龙血在动作间的流动与共鸣！”炎煌命令道。
子谦走到场地中央，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炎煌的动作，开始演练第一式“龙抬头”。他的动作略显生涩、僵硬，远不如炎煌那般圆融自然，仿佛牵线木偶。尤其是当他尝试调动背部、腰腹的力量时，昨夜被龙血煅烧过的部位传来阵阵酸痛，让他动作变形。
“不对！力从地起，由足至膝，至胯，节节贯穿，最后才是脊柱如龙，昂然而起！你腰部过于僵硬，肩膀耸起，散而不聚！”炎煌的喝声如同鞭子，抽打在子谦耳边。
子谦抿紧嘴唇，再次尝试。一次，两次，三次……他不断调整着姿态，感受着身体细微的变化。渐渐地，他忘却了酸痛，全身心沉浸在这看似简单，却奥妙无穷的动作之中。他能感觉到，随着动作的进行，体内那灼热的龙血似乎真的开始加速流动，隐隐向着发力点汇聚，让他的力量输出更加顺畅、凝聚。
当他终于勉强将“龙抬头”做得有几分模样，浑身已被汗水湿透时，炎煌才让他休息片刻，然后开始第二式“龙摆尾”的练习。
这一式对腰胯的柔韧性与爆发力要求更高。子谦初时扭动腰身，只觉得骨骼都在发出抗议的呻吟，动作笨拙可笑。但他心性坚韧，毫不气馁，只是反复练习，细细体会那瞬间发力、如鞭梢炸响的感觉。
就在他全神贯注练习“龙摆尾”，一次次扭转身形时，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动作牵引，或许是他对龙血的感知加深，他背部脊椎那昨日曾感应到异状的位置，再次传来灼热感。而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应，他清晰地“看到”（内视），在自己背部肩胛骨下方的位置，皮肤之下，两道细长的、呈现暗金色的、边缘带着细微玄奥纹路的虚影，如同沉睡的龙翼烙印，微微亮了一下！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并且虚幻得如同光影错觉，但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却瞬间充盈了他的双臂与腰背！
“嗤！”
他下意识地借着这股新生的力量，再次施展“龙摆尾”，腰胯猛地一拧，右腿如同钢鞭般扫出！明明没有动用任何圣力，空气中却响起了一声清晰的、如同布帛被撕裂般的气爆声！
虽然声音很轻微，远不如娴云的火球爆炸响亮，但这纯以肉身力量引动气爆的现象，出现在一个一岁多的孩童身上，足以让任何见证者骇然失色！
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炎凌长老，瞳孔骤然收缩，差点失声惊呼，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连炎煌的赤瞳之中，也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了然与期待。他沉声道：“凝神！记住刚才发力瞬间的感觉！那是你龙血本源与战技初步共鸣的迹象！但不可依赖，需勤加练习，将其化为本能！”
子谦自己也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感受了一下背部那已然恢复平静、却仿佛留下了某种印记的位置，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明悟。原来，龙族的力量，并非只是蛮力，更是一种与肉身、与战技完美契合的“道”！
接下来的“龙潜渊”练习，他更加用心，试图寻找那种与龙血共鸣、身若游龙的感觉。
而另一边，娴云也在刻苦练习着她的“爆裂火焰”。起初，她总是控制不好爆炸的范围和方向，要么范围太小，威力集中如同点刺，要么范围过大，力量分散，连晶石表面的焦黑都浅了许多。她的小脸被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秀发也有些焦卷，但她眼神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在一次失败的爆炸后，她有些沮丧地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正在反复练习“龙潜渊”，身形以一种奇异韵律扭曲、下沉的子谦，忽然灵机一动。
“谦哥哥的身法好奇特……好像总能找到最省力、最不容易被打到的位置……如果我的火焰，不是直来直去，而是像他那样，能拐着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炸开呢？”
这个念头一起，她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不再追求直线上的最大威力，而是开始尝试控制火焰的飞行轨迹，让其呈现轻微的弧线，或是撞击地面、岩壁后反弹爆炸。
虽然起初更加困难，十次有九次失败，但偶尔成功的一次，那从侧面或后方突然炸开的火焰，确实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让作为陪练的炎凌长老都微微挑眉。
训练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当炎煌宣布休息时，子谦和娴云都几乎虚脱，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感觉怎么样，谦哥哥？”娴云凑到子谦身边，递过一颗清润的果子，看着他满身大汗的样子，小声问道。
子谦接过果子，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液滋润着干渴的喉咙。他感受着体内那虽然疲惫，却更加凝实、活泼的力量，尤其是背部那若有若无的“烙印”感，轻声道：“很累，但……感觉很踏实。” 他看向娴云被熏黑的小脸，伸手帮她擦掉一块黑灰，“你呢？你的火焰，好像变得……更狡猾了。”
娴云闻言，顿时忘了疲惫，得意地扬起小脸：“那是！我想到你的身法啦！以后我的火，也要让敌人捉摸不透！”
看着两个小家伙互相交流心得、共同进步的模样，炎煌与炎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下午，进行适应性实战对抗。”炎煌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子谦，你只准使用《游龙九式》前三式与肉身力量，娴云，你使用《流火舞》与新领悟的爆裂火焰。场地，就在赤岩斗场。”
他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较：“记住，这不是生死相搏，而是磨合。子谦，你要学会在闪避与防御中，寻找近身一击制胜的机会；娴云，你要学会在移动与爆发中，封锁他的路线，逼他露出破绽。你们要熟悉的，不仅是新的力量，更是彼此新的战斗方式。”
“是！”两人齐声应道，眼中都燃起了斗志。
午后的赤岩斗场，阳光炽烈。嶙峋的赤色岩石被晒得滚烫，空气扭曲。
子谦与娴云相隔二十丈站立。子谦摆出了“龙潜渊”的起手式，身体微微下沉，眼神锐利，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幼龙。娴云则手持焚羽，周身热气升腾，眉心神纹闪动，如同火焰中诞生的小精灵。
“开始！”
随着炎凌长老一声令下，娴云率先发动攻击！她并未直接冲来，而是施展《流火舞》，身形飘忽，同时玉手一挥，三团脸盆大小的火球成品字形，带着呼啸声，并非直线飞行，而是划出诡异的弧线，从左右上三个方向罩向子谦！
子谦银瞳中光芒一闪，《游龙九式》的身法自然运转，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下沉，正是“龙潜渊”的奥义！间不容发地，他从三颗火球那细微的缝隙中“滑”了出去，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早已计算好所有路线。
他刚避开火球，娴云的第二波攻击已至！她剑尖点地，一道火焰波纹呈扇形向前扩散、爆裂，封锁了他前方大片区域！
子谦脚步猛地一踩，身体借力侧滑，同时腰胯发力，一记“龙摆尾”的变式，右腿如同铁犁般扫过地面，激起大片碎石烟尘，暂时遮蔽了视线。
“轰！轰！轰！”
娴云反应极快，立刻朝着烟尘中可能的方位，连续射出数颗爆裂火球，进行范围覆盖。
然而，烟尘散尽，却不见子谦身影。娴云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只见子谦不知何时，竟借助一次微小的“龙抬头”蓄力，跃上了一块三米高的巨岩顶端，正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嘿！”娴云不惊反喜，焚羽剑指向巨岩底部，“爆！”
一颗早已被她暗中布置在岩缝中的小火球骤然爆炸！虽然威力不大，却足以撼动巨岩的根基。
巨岩晃动，子谦立足不稳，只得跃下。而娴云早已算准他落地的位置，一道凝练的《凤翼天翔》火线如同毒蛇出洞，直刺他下落必经之路！
危急关头，子谦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却见他腰腹猛地一收，身体强行在半空做出一个细微的旋转，同时右臂肌肉贲张，带着一股初生的龙力，猛地向侧面一块小岩石隔空一击！
“嘭！”气爆声再次响起，虽然未能击碎岩石，但那反作用力却让他下落的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移！
“嗤！”
赤金火线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地面熔出一个小洞。
子谦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再次摆出“龙潜渊”的架势，气息微乱，但眼神更加明亮。而娴云也因为连续的高强度施法，额头见汗，小脸通红。
两人遥遥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凝重，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他们能感觉到，经过这半日的磨练，他们对新力量的掌控，以及对彼此新战斗模式的理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加深。
炎煌站在远处，看着场中那两个不断碰撞、闪避、寻找机会的幼小身影，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真正的笑意。
“龙腾于渊，凤翔于天。风炎相砺，其势……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