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嚼着烤贝壳里的珍珠肉,齿间迸出点带着海腥的甜。林晚星手里的珍珠突然发烫,映着云巅的光影在掌心晃出霞色涟漪——那涟漪越扩越大,转眼就在晾布架上织出半片会流动的彩云,云丝里还裹着根银闪闪的线。
“这线跟光阴梭上的纹路似的!”林晚星捏起云丝,指尖刚碰到银线就被烫了下。线尾突然炸开团光,像谁把朝霞揉碎了塞进线缝,亮得人眼晕。老赵叔举着染刀往云丝上一刮,刀刃竟沾了片橙红的光屑,掉在青布上就晕开朵会变颜色的霞花。
“《染经》新页动了!”程野踢开脚边的槐树叶。摊在石桌上的残页不知啥时翻到新篇,空白宣纸上用霞光写着“云巅有织娘,采霞为线,以光为梭,染就千色霞衣”,配图是个悬在云端的纺车,轮轴上缠着彩虹色的线。林晚星的薄荷发绳突然绷紧,绳尖指着院角那堆刚从染海带回来的贝壳——贝壳堆里最亮的那枚正往外冒彩云,把晾着的青布都染成了渐变色。
“得去云巅找织霞纺车。”程野把光阴梭往腰里一别,梭子上的海浪纹突然跟霞光打起架,槐木纹理里渗出的绿线被染成橙红色,在半空缠成个箭头。箭头指向的方向,老槐树的树梢正飘着朵跟《染经》配图里一模一样的云——云边镶着银边,云心里还漏下几缕金线,掉在地上就变成会蹦跶的光豆子。
林阿姨往他们荷包里塞了包晒干的霞梅干,“这是用染海珍珠粉腌的,”她拍了拍程野的胳膊,“到了云巅要是遇上阴云,嚼一颗就能把云染亮。”老赵叔往门框上挂了串贝壳风铃,铃声混着霞光响起来时,院门外突然涌来片会流动的彩云,把几人卷起来就往天上飘。
云海里全是会染色的怪云。有的云像团打翻的靛蓝染缸,飘过去时把程野的袖口染成了宝蓝色;有的云裹着金粉,擦过林晚星发梢时,给她簪着的薄荷发绳镀了层亮闪闪的边。最怪的是前头那朵乌云,云缝里居然漏出齿轮“咔嚓咔嚓”的声响,跟在碎月滩听见的机械螺动静一个样。
“是星屑派的机械云!”程野握紧光阴梭,梭子上的橙红绿线突然暴涨,对着乌云就劈出道草木剑气。剑气撞上乌云的瞬间却凝成冰坨——冰坨里裹着无数齿轮,正“滋滋”地往外喷黑色的油,把周围的彩云都染成了灰扑扑的颜色。
林晚星急中生智,摸出霞梅干往嘴里一塞,酸甜味混着霞光在舌尖炸开。她朝着乌云大喊:“喂!尝尝我们染坊的梅子味霞光!”话音未落,嘴里喷出的梅香混着霞光撞上齿轮,那些黑油顿时冒出白烟,齿轮缝里竟挤出几缕被染成粉色的云丝。
“草木气息能破机械染?”乌云里传来个嘶哑的声音,接着“哗啦”一声,云层里掉出个破破烂烂的机械纺车。纺车轮轴上缠着黑油浸透的线,线尾还拴着片被染灰的霞云——霞云里隐约能看见个穿云纹裙的姑娘,正拿梭子使劲戳齿轮。
“织霞娘!”程野挥起光阴梭斩断黑油线,梭子上的绿线刚碰到姑娘的云纹裙,裙子就“滋啦”一声缩回正常的霞色。织霞娘甩了甩手里的光梭,梭子上的星屑纹路突然亮起来,跟光阴梭上的琉璃月纹打起了暗号,半空顿时飘起无数会写字的光雨。
“星屑派抢了我的‘千色纺车’,”织霞娘指着机械纺车骂,“他们想把霞光染成机械色,好让云巅变成他们的调色盘!”她说着,光梭往云海里一搅,捞出团被齿轮咬碎的霞线——那些线本该是七彩的,现在却灰扑扑的,还沾着不少齿轮油。
林晚星捡起一缕灰霞线,发现线尾缠着根银钉子,钉帽上刻着星轨织机的标志。她想起在染海看见的机械螺,螺壳上的齿轮跟这钉子纹路分毫不差。程野把光阴梭插进机械纺车的轮轴,梭子上的绿线瞬间蔓延开,在齿轮缝里织出层带着槐木香的布纹。布纹刚裹住齿轮,就听见“咔嚓”声变成了“吱呀”声,黑油慢慢褪成透明的水光,露出里面被缠住的霞线。
“快用霞光固色!”织霞娘把光梭递给林晚星。光梭碰到绘魂笔的瞬间,笔端嫩芽突然长成棵会发光的薄荷,清凉的气息混着霞光往灰霞线上一浇,那些线顿时“噼里啪啦”地炸开,重新变成七彩的颜色,还在半空织出幅会动的云霞图。
就在这时,远处的云巅突然爆出巨响,无数机械云涌了出来,云缝里全是闪着光的齿轮。最大的那朵机械云张开嘴,把整片霞云都吞了进去,云层里传出《染经》残页上写的古谣调子,只是被齿轮声碾得断断续续:“……采霞为线光为梭,草木清气染山河……”
“他们在炼‘机械霞染’!”织霞娘急得光梭都在抖,“要是让他们把霞光和星屑能量融在一起,云巅的颜色就全毁了!”程野盯着机械云的嘴,突然想起染坊修补漏缸时用的胶——那胶是用老槐树汁和赭石粉调的,黏性特别强。
“林晚星,撒赭石粉!”程野大喊着挥动光阴梭,梭子上的绿线与霞光合在一起,在半空织出张青布网。林晚星摸出整包赭石粉往机械云嘴里一撒,矿物粉末遇着齿轮油顿时爆出金芒,炸得机械云“轰隆隆”地咳嗽,吐出无数被染成土黄色的齿轮。
“草木克机械,老祖宗的法子真管用!”织霞娘趁机用光梭聚敛霞线,七彩的线在光梭上绕成个球,突然爆出刺目强光。强光里走出个穿光霞衣的老婆婆,她手里拿着根用霞光编的染棒,往机械云上轻轻一点,那些云顿时化作漫天星斗,掉在云海里就变成了会唱歌的霞石。
“多谢你们找回霞线,”老婆婆把染棒递给程野,棒身上刻着“以光为引,以云固色”,“星屑派想把云巅变成机械的画布,幸好你们带来了草木的气息。”她往林晚星手心里放了颗光珠——珠子里映着下一个世界的地图,那是片长着会说话的染料花的花田。
云巅的风突然变甜了,吹得程野袖口的霞色云丝直晃。他低头看见光阴梭上多了道霞光织成的纹路,跟织霞娘的光梭长得一模一样。林晚星握着的光珠正渗出暖暖的光,滴在《诸天染经》残页上,竟写出行新字:“霞衣织就光梭引,下站花田寻染魂”。
老赵叔在云巅搭了个临时染坊,用捡来的霞石生了堆火,火上烤着刚从机械云里掏出来的齿轮——齿轮被霞火一烤,竟变成了亮晶晶的染缸。林阿姨把光珠磨成粉拌进梅子酱,酱色顿时像晚霞似的变来变去,甜里带着股阳光晒暖的云絮味。
程野抬头望向光珠指示的方向,那里有片琉璃色的花田正在凝聚,花田里的染料花摇摇晃晃,好像在跟他们打招呼。他知道,下一段染旅就藏在那些花心里,而他们手中的光阴梭与光梭,正等着用草木清气和霞云光韵,在花田里染出最神奇的魂色。染坊的风里混着烤霞石的香气,却又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花田甜香,仿佛下一个世界的染缸,已经在花心里咕嘟咕嘟地冒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