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
朝阳将枫树林染成一片金红,枫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远处的半山腰上,传来古刹悠扬的钟声。
这座古刹此刻正裹在一层淡淡的晨雾里。
吱呀——!
朱红的寺门被小沙弥推开,门楣上“雷音寺”三个烫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庄严肃穆。
随后他按照往常给门前两株三百年的古柏浇水,刚提起铜壶。
忽然,
东边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阵剧烈轰鸣!
嗡——!
一股凌厉且杀意冲天的刀意,刺的他皮肤生疼。
“哐当!”
小沙弥手中的铜壶一抖掉落青石板上,壶中的水洒了一地。他顾不得捡拾铜壶,转身就朝着寺内狂奔。
“方丈,方丈,不好了,降魔塔……降魔塔出事了!”
寺内晨钟戛然而止,诵经声歇。一道道身影从禅房中急掠而出,神色惊疑不定地望向降魔塔的方向。
那股刀意太过骇人,仿佛一头被囚禁千年的凶兽骤然苏醒。
慧明方丈快步走出大雄宝殿,赤金袈裟在晨光中流转。他面容凝重到了极点,眉头紧蹙。
“方丈。”
看到来人,众人躬身行礼。
慧明点点头。
这时一个年轻僧人攥着念珠,有些惊惧的看向降魔塔,忍不住问道:
“方丈,那座塔中到底关着什么?竟有如此凶戾的气息?”
方丈没有解释,左手迅速掐动佛印,掌心绽放出淡金色的佛光,将那刺人的刀意稍稍阻隔,随即沉声道:
“智空,你快带弟子守好前殿,疏散晨练的弟子与香客。若有异动,即刻启动山门阵法!”
“是!”
一道魁梧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灰袍翻飞,转瞬就带着十几个弟子往寺内而去。
“智通,你带上弟子和长老随我去降魔塔内走一遭!”
慧明话音未落,便已经朝着降魔塔的方向飞去。
身后,一道身着浅蓝僧袍的身影快步跟上。
智通双手托着一串莹白念珠,恭声道:
“方丈,那刀意是宋前辈散发的吧?可昨天您加固封印时,前辈还能压制心魔,今日怎会突然失控?”
慧明摇摇头,身形停:“不知道,可我感觉他最近心魔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走,再晚禁制就撑不住了。”
众人刚到塔下。
就见降魔塔的塔尖正往外渗黑气。
“不好,他要冲出来了。”
慧明脸色大变,带着一众僧人鱼贯而入。
另一边。
陆斩刚出青训营,身后便升起一道青金色的大鹏虚影。随着一声清越啼鸣响彻云霄,他的速度顿时暴涨。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远处山腰的雷音寺便映入眼帘。
就在此时,他蓦地抬头望向远山寺中某座高塔,眼中多了一丝兴奋。
“这气息……是心魔,而且还是杀戮一类的心魔。”
接着他又皱眉。
“不过它似乎察觉到我了,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吃了太多心魔?”
陆斩心念电转,却也不再多想。
身后青金色的大鹏虚影又亮了几分,衣袂被劲风扯得呼呼往后飘。转眼就朝着雷音寺的方向掠去,如一道流光划破晨雾。
降魔塔内。
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塔心处的禁制光幕明灭不定,其上有佛文流转,不过此时却已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光幕之后,宋玄尘周身黑气翻滚涌动,口中时不时低声呢喃。
“杀、杀、杀……”
每说一个字,额角的青筋就跳一下。
他的眼白已被血丝铺满,原本清明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杀意。
如今正在疯狂轰击眼前的禁制。
“阿弥陀佛!”
慧明刚踏进塔门就低诵佛号,随后便和众人一同出手。
精纯浩大的佛光如同金色的洪流,源源不断注入到即将破碎的禁制光幕之中。
轰!轰!轰……
“放我出去,慧明,你个老秃驴,竟敢关押我除妖司都统,你该当何罪!”
宋玄尘疯了一般不断发起攻击。
禁制光幕的波纹越来越大,一众僧人浑身气血翻涌。眼看那道禁制就要崩碎,慧明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青铜铃铛。
这是清心铃,具有祛除邪祟的作用。随着佛光输入铃铛中,清脆的声音响起。
叮铃铃!
顿时,宋玄尘的动作猛的一顿,轰向光幕的刀意停在半空。
他眼中的癫狂和杀意渐渐消散,猩红的眼眸恢复了几分清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是在和心魔抗争。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低下头,声音沙哑的开口:“方丈……我又……失态了?”
智通松了口气,念珠终于停下转动,掌心的佛光也弱了些。
“还好,赶上了。”
慧明望着宋玄尘眼底还未彻底消散的红芒,指尖的清心铃还在微微震颤,只是铜铃上的佛纹光泽暗了暗。
他心中暗叹,方才注入的佛光已耗去三成,可这铃音压制心魔的时长,却越来越短。
慧明轻轻颔首,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无妨,宋施主,你已经撑得够久了。”
宋玄尘垂眸看向自己满身的狼狈。
“撑?”
他自嘲地笑了笑,满是苦涩。
“这些年若不是你们雷音寺的佛光护持,还有除妖司送来的温养灵魂的丹药,我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他抬起头,眼神多了一丝空洞和麻木。
“可笑我年轻时曾许下豪言壮志,要斩尽天下妖魔,还大夏一个朗朗乾坤。然而如今却只能在这三寸之地苟延残喘。”
“岁月啊,磨灭了多少豪情壮志!”
一时间,众人心中都不免升起一股英雄迟暮的悲伤。
智通刚收起佛光,忙宽慰道:
“阿弥陀佛,宋前辈言重了,您当年也算是为守护临海市才让心魔有机可乘的,这份功绩,大夏的百姓都记在心里,怎么能说是苟延残喘呢?”
宋玄尘苦笑摇摇头,没再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
过了片刻,他才再次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看向慧明:
“方丈,还请告诉我,这心魔还能压制多久?”
方丈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沉痛,他指着宋玄尘胸口,那里隐约能看到一道黑色纹路在缓慢蠕动。
“宋施主,心魔已与你的心神纠缠太深,它在一点点吞噬你的意识。”
“半年……最多半年,你的意识就会被彻底吞噬,到时候……你要么沦为心魔的傀儡,要么魂飞魄散。”
“半年么……”
宋玄尘望着窗外摇曳的枫林,目光悠远,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
“也够了。”他转过身,看向多年老友,眼神澄澈,“若是哪一日我被心魔吞噬,失去了理智。还请方丈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送我一程。”
他说这话时,眼神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