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光”茶室,名副其实。
坐落于繁华街区一隅,门脸低调,仅以一块沉水香的木匾标示。推开厚重的樟子门,外界喧嚣瞬间被隔绝。内部空间不大,以竹、石、麻为主要元素,光线经过精心设计的格栅过滤,柔和地洒在榻榻米上,形成斑驳静谧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顶级线香与陈年茶饼交融的醇厚气息,每间茶室都以屏风巧妙隔断,保证了绝对的私密。
秦奕提前十分钟到达,在身着素雅和服、举止无声的侍者引导下,进入预定的“松间”茶室。他今日未着正装,一身质料上乘的深灰色麻质休闲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闲适,少了几分商界巨子的锐利,多了几分文人雅士的从容。他跪坐于蒲团之上,姿态放松却自然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气度,《玄龟敛息术》让他的存在与这茶室的静谧完美相融。
下午三点整,茶室的门被轻轻拉开。妃英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深蓝色职业套裙,金丝眼镜链条垂在颈侧,一丝不苟。但细看之下,发髻似乎比平日更松缓一丝,唇色也选用了更显气质的豆沙红,而非平日极具攻击性的正红。她目光扫过茶室,在秦奕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秦先生,久等了。”
“妃律师准时是出了名的,是我来早了。”秦奕起身,做了一个清雅的手势请她入座,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古老的礼仪韵味。
妃英理在他对面跪坐下来,腰背挺直,仪态无可挑剔,但眼神中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侍者无声地呈上秦奕早已点好的茶具——一套古朴厚重的紫砂壶与同色品茗杯,随后躬身退下,将空间完全留给二人。
“听闻秦先生得了好茶?”妃英理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将话题引向今日名义上的由头。
“机缘巧合,得了些许‘忘忧山’的古树单株,据说有清心明目之效。想到妃律师平日殚精竭虑,或许合用,便贸然相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秦奕一边温壶、置茶,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一边语气平和地解释。他并未急于冲泡,而是将一小罐茶叶推到妃英理面前。
罐身是素白瓷,触手温润。妃英理打开罐盖,一股清冽幽远、带着山野气息的茶香瞬间逸出,沁人心脾。她虽非茶道大家,但也识货,这茶叶外形、香气均属顶级,更难得的是那股让人心神为之一静的意蕴。她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这茶叶,确实不凡。
“秦先生有心了。”她盖上罐盖,语气缓和了些许,“如此佳茗,当静心品鉴。”
秦奕微微一笑,开始冲泡。热水注入,茶叶在壶中舒展,更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与室内线香交融,仿佛构成了一个无形的、令人放松的力场。【悟道茶】的微弱灵效,结合秦奕刻意营造的宁静氛围以及【菲罗忒斯之力】的潜移默化,开始悄然发挥作用。
他将一盏澄澈金黄、香气四溢的茶汤轻置于妃英理面前:“妃律师,请。”
妃英理端起品茗杯,先观其色,再闻其香,最后浅啜一口。茶汤入口微苦,旋即化为甘醇,一股暖流顺喉而下,仿佛瞬间洗涤了连日来的疲惫与紧绷的神经,思绪都变得清晰通透了许多。她忍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线。
“好茶。”她由衷赞道,清冷的脸上线条柔和了些许。
【妃英理心情更新:审慎 -> 放松,欣赏。好感度隐性波动。】
“茶好,还需知音品。”秦奕也端起自己那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前日码头之事,妃律师想必已有所闻。世风日下,人心叵测,即便是昔日维护正义之人,也可能行差踏错。想起那日与妃律师探讨‘企业合规边界’,愈发觉得,规则与底线,在任何领域都至关重要。”
他没有直接提小巷遇袭之事,而是借码头案件,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更深层的法律与道德困境,这精准地命中了妃英理的专业领域与核心关切。
妃英理放下茶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恢复了锐利:“规则是人定的,也是由人执行的。人心若失守,再完美的规则也不过是一纸空文。寺冈警部……可惜了。”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对规则被践踏的冷冽。
“所以,才更需要像妃律师这样,始终坚守规则与公义核心的人。”秦奕适时送上肯定,语气真诚,“星海集团致力于全球化发展,面临的合规环境日趋复杂。尤其是在数据跨境、生物伦理、新兴科技应用等领域,法律的滞后性与商业的激进性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灰色地带。我需要的,不是帮我们钻营漏洞的律师,而是能为我们指明风险底线、构建长远合规框架的引路人。”
这番话,姿态放得很低,将他自己放在了“求教者”和“寻求守护”的位置,极大地满足了妃英理的职业尊严与被需求感。他没有提“重工精械”的案子,但句句都暗合了她当前正在面对的挑战。
妃英理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茶香氤氲中,她看着对面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他拥有惊人的财富和隐藏的强大力量,此刻却在她面前谈论规则与底线,寻求她的指引。这种反差,极具冲击力。理性告诉她,这或许是一种更高明的手段,但感受层面,那份被顶级专业人士认可和需求的满足感,以及眼前这绝佳的茶、静谧的环境带来的放松,让她很难生出恶感。
“秦先生过誉了。”她终于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少了几分疏离,“法律的意义在于界定边界,维护秩序。企业追求利益无可厚非,但必须在规则的轨道内运行。星海集团若真有意立足长远,建立内部强大的合规风控体系,比依赖外部法律顾问更为重要。”
“金玉良言。”秦奕颔首,为她续上茶汤,“所以,我才更希望能得到妃律师这样既有远见卓识,又有原则坚守的专家,从外部为我们审视、斧正。这不仅是商业合作,更是一种……对正确方向的共同探寻。”
他将合作提升到了“共同探寻”的层面,巧妙地模糊了纯粹的商业界限。
茶香袅袅,时间在两人关于法律、商业伦理、科技前沿风险的深入交流中悄然流逝。秦奕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天眼】对事物本质的洞察,每每能提出让妃英理都需凝神思考的尖锐问题;而妃英理则以其缜密的逻辑、深厚的法学功底和丰富的实践经验,给出犀利而富有建设性的回应。这更像是一场高水平的智力博弈与共鸣。
期间,秦奕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重与距离,没有任何逾越的言行。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认同,都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点点剥开妃英理理性的外壳,触及她内心对专业价值的追求和被理解的渴望。
当一壶茶渐渐饮尽,夕阳的光线透过格栅,为茶室铺上一层暖金色时,妃英理主动提起了“重工精械”的案子。
“关于那个案子……感谢贵集团之前提供的安全支持,以及……一些侧面的信息。”她语气平静,但用了“贵集团”而非“秦先生”,显然后者指的是他个人通过栗山绿传递的信息。
“举手之劳,妃律师无恙便好。”秦奕轻描淡写,旋即话锋微转,“任何试图用规则外手段干扰司法公正的行为,都令人不齿。星海虽然只是一家企业,但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维护基本的商业秩序和……公平。”
他没有大包大揽,却清晰地表明了立场和可提供的支持范围。
妃英理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但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她端起最后一杯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今日茶叙,受益匪浅。”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恢复了那个干练律政女王的姿态,“关于合规体系的构建方案,我会让栗山整理一份更详细的思路框架,再与贵方对接。”
这便是同意进一步深化合作了。
“静候佳音。”秦奕也站起身,微笑道。
送妃英理至茶室门口,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廊道尽头,秦奕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坚冰般的理性壁垒,已然被茶香、智识共鸣与恰到好处的保护承诺,蚀开了一道深刻的缝隙。
【妃英理好感度+7(基于深度智力共鸣、被尊重感、安全感及对宿主格局的认可),当前70(高度欣赏,深度信任,关系实质性迈进)。】
棋局中盘,优势渐显。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完)